第14章
“你好，能帮我开一下门吗？”
秦栗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佟归寒的盲杖，只是不知为何断成两截。
“当，当然。”秦栗带上合适的笑容，甚至笑的很热情。
“麻烦你了。”
秦栗帮人推着门，眼神却没再看她一眼，惯性问道：“车联系好了吗？”
“谢谢你啊，车在等我了。”
“没事。”
一眼惊艳的女人其实也没再看秦栗，两人礼貌地擦肩而过。
秦栗站在门口静默良久，呼吸那么炽热，脊背却冷得发酸。
珊瑚看人不过来继续梳毛，懒洋洋地嗷呜两声。
前院上方飘过一朵云，把满庭芳菲打暗。
秦栗僵在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消失，被珊瑚惊醒，彻底放下嘴角，想起什么似的，朝佟归寒房门看去，一道修长的暗影隐在门框后方，看不清神色。
秦栗心脏重重地跳动几下，“需要扶一下吗？我看您盲杖好像坏了。”
“嗯，过来。”
秦栗快速眨动几下眼睛，提着嗓子答应一声：“好的。”
等秦栗走到身边，佟归寒没动：“待会有人来送盲杖。”
秦栗嘴上应答着自己会注意，伸手虚扶上佟归寒的手臂，力道轻到佟归寒发痒，朝她的方向侧过头：“没吃饭？”
“要重一点吗？”秦栗体贴地问。
佟归寒明显地愣了一下，暗淡的瞳孔仿佛能看见身前的人，停顿几秒才说：“随你。”
秦栗声音含笑答应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原来引着他走到凉亭的路这么长吗？秦栗暗暗疑惑。
“天气好的话，出来晒晒太阳，人也会心情好的。”
佟归寒可有可无地答应一声，仿佛还陷在某种思索中。
“你朋友？”
秦栗把人安置好，朝自己的座位走时，漫不经心问道。
佟归寒听到这个问题，眉头一压，秦栗连忙说：“随口关心一下老板的生活，其实如果您有朋友在这边的话，没事请来一起玩也很好啊。”
“哪里好？”
秦栗：“嗯，明天大家要去小梁山春游，你朋友方便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啊。”
佟归寒合理怀疑道：“你认识她？”
“不认识啊，您有个朋友一起去玩，不是更开心吗？”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了。”佟归寒说。
“我们去待一天呢，杨大厨也去。”秦栗明示，不去没人做饭。
佟归寒扯了扯嘴角：“在这等我呢。”
秦栗知道这就是答应的意思：“所以您要不问问那位小姐有没有时间呢。”
“这么执着？”佟归寒朝秦栗伸手，秦栗自然地给他递了杯温水。“是想把我扔给她？”
秦栗收回手时慢了一些，在佟归寒的食指上轻轻刮过，藕断丝连地触感让秦栗缩回的速度加快。
“不是，给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只是希望多一些人陪您。”
秦栗没说假话，也许那个离开的女性会带佟归寒走回光亮中，充满生气，跟她完全不同的、能帮到他的人，就这么出现了，秦栗不再奢望命运的偏爱，那是对佟归寒的不公。
佟归寒散漫地轻声笑了：“好话谁都会说。”
秦栗沉默地望着他，如同听不见佟归寒的暗讽，谁能来帮帮他，别让他堕入深渊。
“不能来也没关系，我在您身边呢。”
珊瑚摇着尾巴，控诉秦栗停下来的手，秦栗包容地揉揉狗头，“还有珊瑚。”
佟归寒罕见地没质问，只是静静坐着，任春风拂过唇瓣，呼吸变得缓慢。
秦栗有一搭没一搭勾着他说几句话，“小竹应该快走了。”
佟归寒闭着眼，“是需要我问她去哪？虽然我不关心，但是出于礼貌，她去哪？”
“回到她生活的圈子里去。”
“你是缺人给你干活？”
秦栗摇头：“我在摇头，很明显我不是这个意思。”
“听见了，有水声。”佟归寒平声道。
“老板你，有什么心事吗？要怼我一个忠心耿耿的员工。”
佟归寒笑了：“现在说你了，刚刚不是还您吗？”
秦栗哑了一样无声张嘴，她只是不想显得太亲近。
“缺人就招。”佟归寒突然开口打破沉默。
秦栗很快调整好：“我有一点想法，但是还不知道怎么实施。”
“缺钱就说。”
秦栗眉眼放松：“不是这个。”
佟归寒：“嗯。”
秦栗不再说话，雀展翅叶扑朔，她听见风来了，云被刮开，院子气温上升。
随着新的盲杖来的，还有一辆低调稳重的越野车，停在生活化的巷子里显得格外不适配，秦栗去拼车自驾的时候见过这款车，同行的兽医夸赞其男人的梦想，还有一长段评价秦栗跑神了没记。
“那我就不亲自送给佟总了。”
秦栗扶住长长的盒子，在记忆里检索到他，之前她去听过他的讲座，他是专研盲人用品的设计师。
“我会交给他的。”
西装男人有些奇怪的抬眼看她，秦栗连忙改口：“我是说佟总。”
对方倒也没计较，“不多打扰。”
“好的。”
秦栗被这包装精致到了，打算费点力气把它举起来，本本从旁边稳步路过，脚步不停。
“本本，能帮我一下吗？”秦栗及时叫住她。
本本定住，转头：“叫我吗？”
秦栗微笑点头：“帮我抬一下可以吗？”
本本眨动大眼睛观察两秒，终于意识到秦栗的需求：“可以。”
“不是很重，为什么叫我一起？”本本很想停下脚步问出这个问题，但是秦栗没有给她停下的机会，一口气移到客厅里。
佟归寒坐在沙发半阖眼皮，耳朵上带着黑色耳机，对这边的动静没什么反应。
“不是一定要承受不了才要请求帮助的。”秦栗看了一眼本本的书包，已经坠得布料凸出拉丝，明显比她刚来的时候更多，她待在图书馆的时间也更长了。
秦栗问：“吃饭了吗？”
本本摇摇头。
秦栗摸索着盒子打开，说：“厨房给你留了一份，应该还是温的。”
本本啊一声，都走出去了一段，又返回来：“谢谢。”
秦栗朝本本摇头：“没事。”
客厅只有秦栗拆盒子的声音，可能是防止损伤，用了些材料填满盒子，认真的吗？给盲人的快递，看得见的人都难拆。
佟归寒突兀问道：“你很喜欢照顾别人吗？”
“嗯？”秦栗反应了一下才回答，“没有啦，只是我有个妹妹，她也总是因为太过专注忘记吃饭。”
“你家就在云市吗？”
秦栗手指握住盲杖，把它拿出漆黑的盒子，跟之前那根不一样呢，分神回答他：“不在。”
“你也是京都人。”
呼吸消匿，秦栗拿着盲杖刚转过身，就听见这句肯定的话，稳神撒谎：“不是。”
“听起来像。”
秦栗指尖感受到盲杖的冰凉，慢慢走向他，开口：“小时候去待过几年，我都没发现染上口音了，给你，试试。”
盲杖换到一只看起来骨骼清晰的手里，那只手的中指贴着盲杖的凸起黑边往上轻点。
秦栗看了几秒就转身要走，这人拿个盲杖不知道撩什么呢。
突然想起什么，秦栗提醒：“明天早上六点就要走，晚上睡早一点哦。”
由于尺寸相同，上手快，盲杖拿到佟归寒手里就像从未换过。
佟归寒闻言朝她转过头：“你跟我一起。”
秦栗明白他说的是巷子里的车，“嗯，起晚了就不带你了。”
佟归寒给了她一个冷笑。
本本端着饭明显热过一次的饭走进来：“盲杖，换了。”
佟归寒不说话，秦栗只好接过话头：“嗯，前一个坏了。”
“那个姐姐呢？她的包很好看，我想问问她在哪买的。”
客厅闹钟的走针声变得格外明显，哒哒哒
佟归寒终于愿意开口，冷声说：“她走了。”
秦栗看出来佟归寒不想说这个，岔开话题：“本本，你吃完记得把碗刷了，杨大厨已经先走了。”
本本乖乖点头，看起来很听话的样子，秦栗就放心地温和一笑。
“那是盲人哥哥的女朋友吗？她昨晚在这里住的吗？那这是带人回民宿吗？栗栗之前说过晚上不能乱带人。”
秦栗好想捂住本本的嘴，她汗都要出来了。
“咳，本本，如果是男女朋友，借住一晚，也不是什么违规的事。”
本本得到解释，很快把问题抛之脑后：“好的。”
“违规？”佟归寒勾着嘴角重复。
秦栗：我的祖宗，就让这个话题过去不好吗？
“那恐怕是我违规了，”佟归寒的语气恢复冷淡，“因为那个人不是我的伴侣。”
本本立马强调：“栗栗，他破坏民宿的规矩。”
秦栗一个头两个大，痛苦地捂住太阳穴。
“那么，”秦栗伸出手掌比划着说，“我就给这个哥哥一个警告，以后不能乱带人回民宿，这样可以了吗？”
本本眯眼思考：“第一次是可以只警告的。”
秦栗期待和平的语气：“好的，那这件事就先这样解决，我们该吃饭的吃饭，该睡觉的睡觉。”
“警告？”佟归寒说。
秦栗不让他挑事，走过去拉住佟归寒的胳膊就往外，“我送你回房间，省得你不适应新盲杖。”
佟归寒也没反抗，由着她带走。
等到了门口，秦栗安抚他：“你知道吧，本本她比较较真，只是说给她听的。”
佟归寒：“那你就要委屈我吗？”
秦栗：“嗯？”
“就来了二十分钟，没过夜。”佟归寒显然很不想解释，不情愿地说。
秦栗都有些无语了，难道要她张贴个告示洗清他的冤屈吗？
“我知道了，我会跟本本说清楚的。”
佟归寒把着门把手，蔑视地说：“我会在意一个小丫头的想法？”
砰一声，秦栗看着黑漆漆的门，抿嘴无奈，不在乎还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