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秦栗冲出去，差点跑掉自己的凉拖，水龙头正呼啦啦的吐水，盆把下水道口堵住，溢出去的水把那一片特地挖出的凹陷都填满。
秦栗关上水龙头，看着马上溢到草丛的水叹口气，她的水费。
珊瑚傻呵呵吐着舌头看秦栗着急。
秦栗倒掉半盆水，热水满上，走过去把珊瑚提出来：“走，妈妈带你去踩水。”
把珊瑚放进盆里，让它游着小泳，秦栗脱掉自己的拖鞋光着脚踏进水坑。
“洗澡很舒服的，是不是呀，珊瑚。”
佟归寒手里握着伸缩的黑色盲杖，点着地走出来，慢吞吞走到秦栗这边：“珊瑚是谁？”
秦栗看向背后，没想到佟归寒已经记住院子的格局，卡着珊瑚的胳肢窝把它提起来。
“在你眼前。”
佟归寒还没问，珊瑚嗷呜两下就开始甩头踢脚，四溅的水珠把站着的二位两脚兽打个清醒。
佟归寒食指扫过脸上的水珠：“是狗啊。”
回到房间，佟归寒把盲杖放在门口的柜子上，试着上手移动一下，没动。
惊讶地挑挑眉，这个屋子里大部分都是不可移动家具，林助理说自己找到一家盲人可以住的民宿时，佟归寒还保持怀疑的态度。
为盲人设计的房间加上三餐全包，很适合他这样有钱又有病的人。
佟归寒的手机震动，在一个按键上连续按动三下，电话被接通。
“儿子，怎么样？住着方便吗？”
佟归寒握住房间的扶杆，每过30厘米杆子上绑着大概一掌长的布料，让他准确地将屋子布局在脑海里平面化。
“怎么给我打电话，不是说发短信吗？”
佟母说话中气十足：“我给你发短信你又看不见！”
“所以是打电话来关心我。”
“不然呢？我打电话苛责我可怜的儿子吗？但是说实话，儿子你什么时候恢复，老母亲也就勉强支撑这险恶的公司，别被云市迷了眼，京都的经济需要你啊，儿子，，，”
“没什么事就挂了。”
“诶诶，我说真的，而且说不定你的单身问题在那也能解决，你妈妈我当年在，”
佟归寒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任母亲叙述自己的往事，有些艰难的开始收拾东西。
秦栗在攀爬着花架的棚下看书，正对着佟归寒的房门，天色渐晚，只有他的房间没有开灯。
秦栗庆幸他不怕黑。
大厨是住在四楼的中年男人，大家叫他杨大厨，秦栗免去他的住宿费，他负责所有人的三餐。
小竹在给杨大厨打下手，秦栗等着被呼叫。
“栗栗，上菜了。”
秦栗去端菜之前在群里呼唤：“开饭。”
民宿里的人陆陆续续赶回来，楼梯脚步时不时响起，从厨房盛完自己的饭端去一楼餐厅的大桌子。
晨姐已经提前跟秦栗说过佟归寒不会跟众人一起吃饭，看到晨姐下楼，秦栗把那份特地分出的饭菜递给晨姐。
“谢谢啊，欸、这个盘子？”
秦栗背着手解释，“新的，放心用吧。”
晨姐举起来好奇的看看：“是特地为他们设计的碗吗？”
秦栗笑笑：“嗯。衣柜旁边的柜子里有水杯，他用也会合适，也是新的。”
晨姐彻底惊讶：“太专业了，这都是谁准备的，对了，你是民宿老板吗？”
秦栗摇摇头：“不是，给他送去就快点出来一起吃饭吧，你今天也辛苦了。”
民宿里的客人知道今天来了新人也不会特地庆祝，这个房间也许明天就换了别人。
小竹问大风今天的约会成功了吗？
稍微熟悉的人都停下来等大风回答，大风抖抖嘴唇，“她嫌我走路快。”
小竹安慰性给他递了一张纸。
饭后，秦栗等大家七手八脚把餐具收拾进厨房，拎着扫把简单扫了一下地板。
“啊！”
秦栗被突然出现在背后的男人吓一跳。
“是我，住在一楼的盲人。”
秦栗摸着自己的心脏，平复几秒：“送碗啊。”
佟归寒一手拿着盲杖一手端着碗，“晨姐说你不是民宿的老板，但是对这些设施很熟悉，你是这里的员工？”
秦栗歪头思考两秒：“差不多吧，是员工也是住户。”
“而且特地负责您的房间，如果有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秦栗朝他走近，预先先通知他：“我拉你哦。”
等佟归寒往她这边侧脸，秦栗才扶住他的胳膊，“我带你去一趟厨房，以后你把碗都放在固定的地方，好吗？”
“小心哦，这里有台阶。”
佟归寒比起以往更加冷淡的眼神反而让秦栗放松，他看不见她，也不认识她。
秦栗温热的指尖抚在佟归寒的手腕，“往前一点，这里，你的碗可以随便放，不会摔碎，来，放手。”
佟归寒闻到厨房里特有的油烟味，低着头听她说话的时候，她清爽的洗发水香味吸引他如今敏锐的感官。
“做得好，记住了吗？”
佟归寒慢慢伸出手：“在这里放。”
秦栗笑出来，佟归寒脸上也会有这样求证的表情。
“嗯嗯，完全正确，”秦栗扶着他走出去，“然后顺着鹅卵石小路，你就能回你的房间了。”
“岔路呢？”
秦栗把手松开：“没有岔路，这条路就是给你走的。”
佟归寒盲杖在路面点点，秦栗眼里带笑看着他，“看起来你盲杖使用的不是很熟练，莉莉姐带你回去吧。”
“莉莉姐？”
秦栗丝毫不虚，尽管她知道佟归寒比她大两岁：“嗯，我都三十了，你不该喊我莉莉姐吗？”
佟归寒的手臂突然上抬，指尖准确摸到秦栗的脸。
秦栗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脸皮有点厚度。”
秦栗揉揉自己的脸，试图摆脱刚刚的触感，耳朵发烫，不知道怎么有点气恼：“你自己回去吧。”
佟归寒听见她离开的脚步声，在原地判断一下方向，刚要迈步，那个相同的脚步声又回来。
秦栗拔高声音，用比较细的声线：“你是要回房间吗？我扶你吧。”
佟归寒轻笑出声。
秦栗扶着他的手臂，差点没忍住掐他：“笑什么，没听过美女的声音吗？”
“没听过这么好听的。”佟归寒说。
“你最好说的实话。”
秦栗把人领回房间：“床头柜上有个凹槽是放水杯的，记得倒杯水放在床头。”
佟归寒手指轻点盲杖：“雇你需要多少钱？”
秦栗站在门口没进去：“你应该雇一个专业人士照顾你。”秦栗猜测晨姐是陪他来的心理医生，不知道为什么没带专门照顾他的人。
佟归寒没争辩，淡淡说了一个数字，秦栗睁大眼睛，“每个月？”
“看来你是同意了，把联系方式给通讯录第一个，他会给你三个月的佣金。”佟归寒把手机递给秦栗。
秦栗怔怔接过手机，跟自己心里的小人说话，我怎么能不答应，他给的太多啦。
“发过去了。”
秦栗看佟归寒就要进去，忍不住问：“但是，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屋子里的黑暗贪恋地吞噬佟归寒大半身影：“跟你今天做的一样。”
秦栗靠着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也能想清楚，是她今天有点热情，佟归寒预感接下来要麻烦她的地方不少，直接给她钱就好，这种钱货两讫的交易更让他舒服。
凌晨一点多，秦栗罕见地醒来，窗帘被风吹得鼓动，秦栗起身打算关上窗户，下意识对外面看了一眼。
珊瑚玩了整个白天，晚上睡得超香，被佟归寒抱在怀里胡撸也不醒。
秦栗的几分困意如奶油一般化开，黏黏糊糊流进心里，笑意与爱意齐齐上头，她喜欢了佟归寒八年，八年听起来很多，对秦栗来说却十分轻易，因为她一直在下坠，慢慢连伸手去够他的勇气都没有，只是在脑海里默默喜欢他简直太过容易。
一个什么也不缺的人，她就是想把自己的心都献给他又如何，垫脚还没有枕头来的软。
秦栗闭上一只眼睛，举起胳膊在远处对准佟归寒，手指动动，如同触摸他的眉眼，呢喃着口型比出他的名字。
没发出半点声音，秦栗直到佟归寒回到屋子才捶捶站麻的腿，关上自己的窗户，在微弱的夜光里闭上双眼。
秦栗不出意料的起晚了，一听就知道是小竹在敲她的门。
“栗栗，吃早饭了。”
饭桌上，小竹说隔壁的民宿在组织一起去寺庙的活动，秦栗跟之前一样在群里发投票。
很快凑了十几个人，秦栗找了几辆车，可以开到山下。
“栗栗，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对寺庙没兴趣吗？”隔壁民宿的老板秦栗喊她王姐。
秦栗体力一般，爬了一会就腿酸，“尼姑庵，我之前不敢来，怕影响我的姻缘，昨晚上想通了，打算来沾沾单身的福气。”
“你是想沾沾无情的福气吧，烟鬼跟我说过，你不是心里有人吗？”
秦栗擦擦汗：“这个大嘴巴，以后我得嘴巴管严一点了。”
王姐乐道：“这个地方哪里有秘密呢。都以为说出来就痛快了，等人一回去，继续难受。”
云市的风可不小，秦栗看向比她爬的更慢的人，越过她继续往上爬的人，已经走远跟其他人八卦的王姐，小声说话：“片刻痛快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