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唯有一战
狱卒回身骂道:“闭嘴,少不了你的!”
随后扫视围观百姓大笑道:“不意典刑兹土!”
“祖祖辈辈生于此,葬于此。”
“妈的!”首领这便要砍了来使,反被毛海峰喝止,“这个人不重要,他还要回去。”
杭州死牢,一顿丰盛的佳肴送到汪直房中,鱼肉俱全,配以美酒。
一种悲伤的气氛笼罩上来。
胡宗宪如愿见到了夏正,惨景之下,一股更重的悲伤涌上心头。
多年未见的妻子跪在他身旁,泣不成声。
他经历过很多很多很多,但这一次,他真的要崩溃了。
汪直闭目,不想再与徐海多说。
汪直绝望的面容并未泛出太大的波澜,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汝贞……”罗龙文叹道,“你是东南总督,不能这样。”
汪直最终只幽然叹道:“汝贞,只送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一颗人头落地,无论是东海之王还是徽王,都只剩传说。
汪直望向胡宗宪,则是露出了平生最复杂的表情。
“含章……”胡宗宪抹干眼泪,终于从崩溃的边缘缓解过来,“不错,唯有一战。”
毛海峰随即起身,凝视来使:“要夏正是吧?我给你。”
朋友,敌人,一个个先他而去。
汪直闭目不言。
岑港,又一位来使登船,送来匿名信件——
狱卒走后,徐海贴到栏杆边说道:“老船主,你若没心思吃,扔给我就是了!”
“……”
来使使劲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罗龙文求见的时候,他泪迹未干。
“你是明眼人,自然知道我的难处。”
剩下的,除了骂名就是战争。
……
“必速战速胜,已儆贼人!叫贼人不敢犯我疆土!”
“我就是说说啊,船主。”徐海窃声道,“船主的五万精兵,若是倾巢而出,配以将帅谋士,能打到哪里?”
来使早已当场吓抽,屎尿横流。
“送来夏正,可归东海。”
放走夏正你就可以走了……
他本无颜再见汪直,可他还是来了。事已至此,他要尽量减少牺牲者。
诸位首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不远处,一发须茂密,已没什么人样的男子嗅道了气味,睁目一看,随即大笑道:“看来老船主要先走一步了!”
“是是,老船主就是不满这点,才驱我走的。”徐海狂笑道,“可船主自己尽忠于此又如何?”
……
“那我就注定与你相同,沦为贼寇了。”
“那是!岳飞,响当当的英雄,后人也自有评说!大宋还不是亡了?”
汪直闭目不言。
“含章。”胡宗宪红着眼望向罗龙文,虽是老乡,但自己从没认为他是个人物,想不到如今的境况,站出来鼓励自己的,竟然是他。
汪直对他,实在没什么想说的了。
“鸟皇帝不理政事,狗严嵩草菅人命,船主为何而尽忠?”
“然后是鼻子。”
“哈哈哈!”徐海笑得更加厉害,“老船主,这鸟国,这道士皇帝,你还认他?”
“你若成事,天理难容!莫再发癫,你也只是数着日子过活。”
“如今我委身于此,只求船主书信一封。”胡宗宪低声道,“毛海峰一众被我军围于岑港,若是他们愿放夏正,我自可解岑港之围。”
次日午时三刻,杭州府宫港口,汪直喝下了“壮行酒”。
“哈哈哈哈!”徐海可不吃这套,“我等了两年了,倒是来啊?”
此书之诚,天地可鉴,若汪直归顺,此后数十年东南国泰民安。
便是纵横东海多年的老海盗,见此景致也不寒而栗。
正说着,一人进了牢房,轻咳一声,二人循声望去,正是胡宗宪。
“如今汪直已经伏法,与那毛海峰唯有一战!”罗龙文红着眼振奋道,“汝贞若如此,我东南将士如何一战?!为我东南百姓,为国家社稷,汝贞请即刻下令!不得拖延!”
“住口!你我是奸是忠!后人自有评说!”
毛海峰看过信件,面色煞白,浑身不住颤抖。
汪直不怒反笑:“是了,最终斩我的折子,正是出于汝贞之手。”
看过之后,严嵩长叹了一口气。
严嵩将此书默默收好,命人妥善保存,等嘉靖登仙,自己也升天之后,后世修史者,或许能看到它,或可给汪直一个交待罢。
汪直沉声喘道:“你勾倭卖国,杀我同胞,岂有质问我的道理?”
汪直只轻轻微笑,在妻子耳边轻语一句。
“癫人。”狱卒骂了一声,也无意与徐海纠缠,只对汪直道,“明日午时三刻。”
胡宗宪同样是一副饱经沧桑的表情,徐海知趣收声,眼下他可不敢惹这人,这人一不高兴随时拿自己开刀。
一首领立刻拽住来使:“船主呢?船主呢?”
“哈哈哈哈!”徐海又癫笑起来,“成王败寇!我徐海败了!当汉奸也罢,当贼寇也好,我服!可我徐海若是成了,管他什么戚继光俞大猷嘉靖严嵩!他们全他娘的是贼寇!”
怎奈,皇上让你死,神仙让你死,没有人能救你了。
在罗龙文的建议下,更多将士调往宁波,俞大猷亲率五万大军,只为歼灭这两千余人,为夏正血仇!
夏正也当真硬朗,早已视死如归,不曾发出一声呻|吟。
毛海峰随即嚎啕大哭。
“先给你一只胳膊。”
“不错!”胡宗宪终于振奋了一些,“岑港贼寇!不可留!”
……
汪直微微抬头,露出了自嘲的微笑:“我一心为国,只得一死。你一心亡国,倒还活着!”
“船主,船主?”
……
言下之意,船主已死。
汪直已是必死,胡宗宪却依然要活。归来总督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寻徐文长,可怎么都找不到,夏正在敌营,罗龙文又不堪重用,实是让他心力交瘁。
他亲手拿着凳子,坐在汪直牢前,干巴巴说道:“我尽力了。”
他随即出舱,片刻后亲自押来夏正,抽刀出鞘。
“那鸟皇帝呢?船主家祖祖辈辈都是嘉靖生的不成?”
“噗通”一声,他猛然跪在地上,面向西北:“儿不孝!”
“唉……”胡宗宪叹息过后道,“船主妻子儿女,已免了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