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赵总兵
戚继光的意思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要让儿女私情耽误”。
“你先下去吧，我与杨祭酒有话说。”
毛海峰站在船头，眉色间透出了一丝感伤：“多好的地方，变成这幅样子了。”
总结看来。赵文华的意思就是“好好做事，做的够好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庞取义见状终于宽下心来：“谢总兵！我等誓死抗倭，绝不让……”
毛海峰笑道：“怕什么，他们的兵和船都在嘉兴呢。再者，咱们极少夜晚登陆补给，鬼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
杨长帆双掌一拍：“做不成也毫无损失不是？”
“不错，可以当是倭寇。但咱们得知道，他们不是。”
杨长帆在旁道：“若非庞将军及时率军抗倭，我怕是早已死在倭寇刀下。”
“沥海所。”
相比于倭寇，赵文华才是会让宁波绍兴十余卫所真正生灵涂炭的存在。总兵可以领兵出战，也可以调动资源，管理军饷发配等等，这就够了。
“没办法啊。”光头站在他身侧，“那段日子好，自由通商，这双屿就是咱们的天下。只可惜那些狗官阳奉阴违，暗中偷袭，坏了船主的大事。”
四月初一，深夜，舟山双屿港，两艘巨大的舰船缓缓靠岸。
“我宁可不来。”光头瞪大眼睛四望，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却还是要警惕扫视，“若不是路途遥远不得不补给，能少登岸便少登岸。”
也罢，总算有实权了，开始吧。
他即刻唤来下人，命下人包上一些补药，送与沥海杨府慰问一番，顺便打探一下杨长帆的情况。
各卫所指挥使、千户手上持籍册、袖中藏着重礼纷至沓来，赵文华大大方方悉数收下。其实这些卫所的礼物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关键是被重视了，被尊重了，别人认他这个总兵了，这才舒服。
相比于杭州湾北的情况，沥海的遭遇实在不值一提，但在某人眼里还是觉得可大做文章的。赵文华的唠叨又有了新的理由——尔等闭门不出，倭寇大猖。已经开始肆虐杭州湾南，屯重兵在嘉兴杭州防守，难道绍兴宁波就不要了么？
“哎……”赵文华闻言。回身轻轻打开庞取义送上的木箱，掀开籍册，看清下面银光闪闪的东西后才说道，“庞将军的确是我军强将，平倭有功。”
何永强也不明白，舅舅究竟有什么能耐，一封信竟然真的让海瑞停手。
赵文华听得心潮澎湃：“你就这么肯定能做成？”
“你说说，你说说你们怎么搞的！”赵文华转而指向庞取义，“怎么就让杨祭酒受伤了？”
庞取义一走，赵文华便骂道：“本该戚将军来的，谁知是我！这张经尽是胡闹！”
喜的是杨长帆终于受到教训了，从此他怕是再没胆子做这单生意。
“好了好了。”赵文华随手一摆，“沥海所的籍册我看过了，问题不大，后续还会有军器坊设于沥海，你这边务必配合。”
庞取义自然也要来，生怕礼物不够重。还拉上了杨长帆，只求他多说两句好话。
……
杨长帆笑道：“赵大人来好啊！刚好做出几分样子，让他们好好看看！”
“赵大人一声令下，这东西立刻出现！”
“自那以后，咱们就只能晚上来了。”
这个任命一下来，反倒是赵文华慌了，他本意是想推荐戚继光过去，结果却落到了自己头上，工部混的人怎么可能领兵。主谓颠倒，这下变成李天宠催着赵文华赴任了，绍兴宁波生灵涂炭，您老务必快去拯救众生。
悔的是沈悯芮被劫走了，转了一圈自己的辛苦也付诸东流。
如同徐文长所料，即便书信已经声泪俱下，赵文华依然犯不上为杨长帆出头，毕竟不是他儿子。
“嗯……”
可赵文华下令核查，这不是要人命么。
于是杨长帆就开始说了。说来是真的话长，许多事情搅在了一起。目标与利益环环相扣，从开口到说清，足足用了三刻，这也不仅仅是他说的，更多的部分出自徐文长的脑袋。
“你要多少人？”
的确，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杨长帆，不过是一介瘦马沈悯芮，没人愿意冒那么大风险为他们出头。
府衙之中，杨长帆与赵文华再度相见，未等庞取义送上籍册。赵文华便关切起身：“伤势如何了？”
与戚继光那封书信则是杨长帆口述，翘儿代笔所书，并无太多的修饰，只是说清事情，包括汪直系海寇的洗劫与沈悯芮被掠。
庞取义尴尬万分。
“此事若成定是大功，不成亦无过，何乐不为之？”
张经老而弥坚，远在嘉兴驻守，眼不见为净，赵文华的一切言论自然对他没有影响，但李天宠天天被赵文华骚扰总不是个事儿。赵文华就像个无底洞，刚刚满足了他设立军器坊的要求，如今又有新的由头。
三日后，杨长帆缝合过后的伤口已经基本不疼，只是胸前难免落下一道很长的刀疤了，虽说要一个月才能痊愈，但此时他只要不做剧烈运动，身体已无大碍。先前街坊四邻，何府家丁等人皆来探望过，他依徐文长所说，卧病在床，虚弱万分，装出一个月内不能出门的样子，好为之后的行动打下幌子。
“话是这么说。”赵文华与杨长帆落座后苦叹道，“可倭寇行踪诡异，连沥海都遭殃了，谁知道下面是哪里。防不胜防啊！”
……
事到如今，赵文华也不得不走了，领了牙牌军符上车。
不过沥海的遭遇，杨长帆的劫后余生也并非全无意义，这至少给了很多人发挥的机会，根据上司授意，庞取义将战况添油加醋描述一番，沥海所如何苦战得胜逼退倭寇，倭寇如何大放厥词“我们还会回来哒！”
“已无大碍。”杨长帆在胸口比划了一下，“就是留下了一道口子。”
会稽何府，何永强又喜又悔。
于是这一次，张经李天宠彻底满足了赵文华的要求，临时委任下达，身兼二职的赵文华武袍加身，荣任宁绍总兵，即刻赴任督查海防。去哪里赴任不重要，不要在杭州就好了。
李天宠收到消息一琢磨，这还真是个办法，赵文华是决计不敢真的领兵打仗的，无非就是要抢些小权而已，塞他个虚职让他滚得越远越好。
李天宠十分清楚，赵文华转了一圈还是在安插自己的人，张经一定是不愿意的。手下一帮勇将等着安排，轮不到赵文华的人。
夜色深深之中，此处尤显荒凉，破壁残瓦依稀可见，唯有远处挂着一个红灯笼，还算有些生气。
赵文华被绕得有些糊涂：“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杨长帆最终比划道：“不仅大计可成，且功勋赫赫。”
赵文华叹了口气：“我的确希望能成，但中间关键一点，只怕你太过自信。再者，也并非毫无损失，一个沥海所是不行的，最多五十人，外加庞千户。”
好在，他是赵文华，不是海瑞。
这一天，杨长帆接到了两封回信。
其一是赵文华亲笔所书，对于杨长帆的遭遇表示感同身受，倭寇不除，江南百姓永无宁日，他劝杨长帆好好养伤，此后专心经营沥海军器坊，以成平倭大业。信中还透露，不日都司与工部的拨款和文书即将到位，现在还不是拼命的时候。
一切好像又回到最开始的样子。
杨长帆简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啊！他正愁着离了杭州，没有知己胡宗宪畅谈，杨长帆这就送上门来了！
不一样的，只有杨长帆。
至于县衙那边，县丞等人已经收到了绍兴府的通令，即刻复工，否则革职论罪。县丞那边也递来消息，海瑞已收到李天宠的书信，不再为难何永强。
“赵大人可知，袭沥海的并非倭人。”
赵文华也十分负责，立即下达了第一道命令，不是严查海防，而是核实户籍，让各个卫所将在役军士数量如实上报，以统军饷。
万余倭寇在柘林，张经在下一盘大旗。分兵去绍兴是不可能的，与赵文华讲明白这个道理后，赵文华也不争调兵的事，转而拿出了一个温柔的提议。至少需要一个能人将那边的防务组织起来，不要再这么一盘散沙下去了，也不要你们嘉兴前线的能人，杭州挑一个就是。
“嗯……”赵文华眉头微微一皱，杨长帆往日挺聪明的，怎么现在说起不该说的话来了。是不是被砍傻了，“当是倭寇就对了。”
他说着指向远处的依稀红灯笼：“那灯笼亮着，就没问题。”
这下麻烦可就大了，拿沥海来说，原上报有一千人当兵，实际上还在的也就三四百，逃的比在的多。至于逃的人，有时报，有时不报，适当地报，这其实也是卫所的潜规则，否则那点可怜的军饷在层层揩油下根本养不活留下的兵士。
赵文华闻言托腮沉思片刻：“不是不行，但缺少关键的东西。”
赵文华全部听懂后，又惊又喜，又怕又疑。
“多谢赵大人！”
可张经的回话却令人大跌眼镜——赵文华要去，就让他自己去吧。
庞取义闻言十分庆幸，这样最好，千万别对我产生兴趣。他这便兴高采烈出了签押房，进侧面客房等杨长帆。
奈何戚继光回信也如沈悯芮所料，与赵文华类同。劝杨长帆好好养伤，从长计议，对于沈悯芮几乎只字未提，好似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按理说，宁绍总兵赴任，总该去辖内十几个卫所转悠一圈，巡视也好，收礼也罢，至少要了解情况。可赵文华不，他直接去了绍兴府，在府衙院子里舒舒服服下榻，绍兴知府自然不敢说个不字。相反，他还为其让出最好的房间，最大号的签押房，让总兵舒舒服服地在府中办公，不少府中的衙役，也被拨给赵文华帮差。
“一万分的配合！”
“叫庞千户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