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贤集6
傲临霜攥紧了锄头杆,就拿锄头砸了几个人应该认不出来吧,话是这么个话,可万一呢,她教出来的徒弟最清楚不过。
傲临霜假装不知道弯腰端起簸箕,故作惊讶地看向言无月,“你怎么起来了?”
言无月浅浅垂下头,眸子晦暗不明,小萝卜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掐腰瞪着他,“快回去歇着,要想做我们周记草庐的上门女婿必须要有个强健的体魄……啊,你又拎我做什么?”
傲临霜实在哭笑不得,“抱歉,这孩子就是人小鬼大喜欢乱说话,不过你伤势不轻还是快回去歇着吧,你给我过来!”
小萝卜蹬踹着小短腿,“我是你师兄,没大没小!”
院子里吵吵嚷嚷,也算热闹,言无月摇摇头一瘸一拐地回到床上,他是疯了吧,有那么一瞬好像看到了傲临霜的影子。
傲临霜假装不知道继续收药草,前脚把药草收起来后脚豆大的雨点落满草庐,傲临霜掐着腰站在门口叹气,“这雨说下就下,还好我动作快。”
小萝卜递上帕子,“擦擦脸,以后这种事你让我做就是了,作为你的师兄搬点东西还是做得来的。”
傲临霜是习惯了,刚醒来那会儿每天都在叹气,小小年纪一副大人的口气,还总想着照顾她,“我这不是担心师兄你长不高吗,少操点儿心,不然真长不高。”
小萝卜气得涨红了脸,踮起脚认真道,“我才六岁以后一定能长得比他高!”
傲临霜看了眼散发坐在床边的言无月,尴尬不已,提起小萝卜丢一边,“别在意,小孩子人小鬼大,在玩过家家。”
言无月苍白着张脸,微微点了下头,这副好皮相穿麻袋也好看,内伤过于严重,他喘气都是痛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更奇怪的是总能在眼前女子身上看到他师傅的影子。
雨下大了,傲临霜落下窗户,除了小萝卜叽叽喳喳,她和言无月基本没什么话可说,一时间又很尴尬,傲临霜不知道她不在的这些年,他是怎么过的,为何远走西域,又为何明知挽穹山是个陷阱还回来,唉,傲临霜轻叹一声。
小萝卜托着胖乎乎的小脸,看看言无月又看看傲临霜,不理解他们为何不说话,他总有说不完的话,这么沉默不会觉得闷吗。
小萝卜站起来,傲临霜知道他又要语不惊人死不休了,将手里的药材丢进簸箕里把小萝卜按回他的小板凳上,“师兄你歇会儿吧,少操点心,真的容易长不高。”
“有人吗!”大雨滂沱外面传来敲门声,傲临霜拿起伞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青衣男人手持长剑,“姑娘,我等途经此地,遇大雨滂沱可否借住一宿。”
毫无疑问这是江湖人士,傲临霜道,“这位大哥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客栈了,我一个人女人家实在不方便。”
说完傲临霜合上门,长剑抵在门缝里,“姑娘,客栈已经人满为患了,我们这才不得已向姑娘借宿的。”这次说话的是青衣男子背后的干瘦男人,此人一双色眯眯的眼睛。
傲临霜叹了口气,看来非借不可了,“既然如此,几位进来吧。”
干瘦男子丢了一袋碎银子在傲临霜脚下,“多谢姑娘了。”
阴沉沉的口气,这三人怕不是什么好东西,银袋子上还沾着血,反正都是钱不要白不要,傲临霜捡起银袋子笑道,“几位随我来。”
一共三人,看着面善的青衣男子很年轻二十岁出头,总是用色眯眯眼神瞧人的干瘦男子有些年纪,一撮小胡子用红绳绑着,走路一瘸一拐,还有个黝黑的小个子,进门都没说话。
傲临霜将三人引到了西面闲置的屋子,“里面请,请问三位大哥如何称呼?”
干瘦男子身上带着血腥味儿,应该是受伤了,“在下卢之道,这是我的弟弟卢子敬,这是我的仆人阿朗,路上受了点伤,劳烦姑娘弄点药和吃的给我们。”
傲临霜勾下唇,她死了六年江湖上又出现了不少鸡鸣狗盗之徒,这三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言无月在她家中,她绝对不会让他们有机会踏足院子,“三位稍等。”
“你又把谁带进来了?”小萝卜气呼呼着。
傲临霜揪起小萝卜的后领口,“雨大借宿的人,去准备点吃的来。”
卢之道斜眼瞧着小萝卜,“年纪不大儿子都这么大了。”
傲临霜没有说话提着小萝卜到厨房来,“回屋让他不要出来,你也不要出来。”
小萝卜明显感觉他们不是好人,“他们是不是坏人啊,不行,我不能留你一个人。”
傲临霜生火做饭,“你放心,他们不是我对手,快进屋去。”
小萝卜点点头返回屋,把门关紧,“来了三个借宿的人,我看不是什么好人,双双让我们老实呆在屋里不要出来。”
言无语沉下眸子,微微推开窗户,雨还在下,看见西侧屋里出来的卢子敬呼吸一顿,卢花三盗,这三人在江湖上无恶不作,尤其喜欢劫掠年轻女子。
言无月攥紧了手心,“你们得快点离开,这三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小萝卜小嘴张得溜圆,“那怎么办?我去报官。”
言无月摇头,“这里离衙门太远了,即便官府的人来也不是他们三人的对手。”
小萝卜急得跺脚,“那怎么办?”
卢子敬从傲临霜手上接过药看了眼主屋快步折回屋里,“那屋里还有人。”
卢之道腹部一道极深的疤痕,像是被野兽抓伤的,疼得他龇牙咧嘴,“本以为上挽穹山能捞一笔,谁知道碰上那么多怪物,险些命都搭进去了。晚点时候探探那屋里是什么人,那小娘子长得不错。”
阿朗瞪了他一眼,“肠子都快被活傀掏出来了你还想着风流,不怕死在床上?”
卢之道捂着伤口哼唧,“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傲临霜冷冷勾了下唇,她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还没哪个不要命的敢这么跟她说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敢打她的注意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阎王殿。
傲临霜将饭菜放下,“几位慢用。”
卢之道不怀疑地看着傲临霜,“姑娘就一个人住吗?”
傲临霜,“不是,我夫君病了一直卧床不起。”
卢之道哼了一声,“好福气啊,有这么漂亮又贤惠的娘子,还生了个大胖小子,哈哈哈,真是羡煞旁人。”
傲临霜没有应声转身离开,回到主屋小萝卜就把她拉过来,“双双我们逃吧,这三人都不是好东西。”
傲临霜倒是不慌,“逃哪儿去,家不要了?”
小萝卜,“保命要紧,宅子丢就丢了。”
傲临霜揉揉他的头,“这三人都是江湖人士,我们一有动作他们马上就会察觉,给他们发现才没是真的活路,公子说对不对?”
言无月幽幽抬起头,“姑娘明知道他们是恶人还能淡然处之,胆识过人。”
傲临霜,“我连你都敢背回来又何惧他们,他们中有人受伤了,不敢冒然对我们发难,我们一跑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小萝卜,“那怎么办?他们都带着剑呢,我们三个打得过他们吗?要不下点药,把他们都药晕过去。”
傲临霜翻了个白眼,“他们都是行走江湖之人,你这点儿小心思就别想了。”
“姑娘,可否借几件换身的衣裳。”门外传来阿朗的声音。
小萝卜吓得一激灵抱紧了傲临霜,傲临霜让言无月赶紧坐下,慢悠悠打开房门,“好。”
阿朗猴精地瞥了一眼屋内的言无月,言无月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小萝卜捧起药碗送到言无月跟前,大喊一声,“爹,吃药了!”
这破天荒的一声爹险些把傲临霜送走,傲临霜嘴角抽搐,“给。”
阿朗见她表情不自然,问道,“姑娘的夫君得了什么病?”
夫君?傲临霜真要气背过去,“自幼身子不好。”
阿朗没有多问,接过衣裳回屋去。
言无月还没从小萝卜那一声爹中缓过来,两眼发直。
傲临霜门一关,提起小萝卜狠狠捏了捏他的脸,“死小鬼你乱叫什么呢,公子别介意,这孩子就是……”
言无月不自然地垂下头,耳尖红红的,“没关系,刚才也是权宜之计,没关系,没关系……”
小萝卜不服气地挥舞着拳头,“我不是消除他们的疑虑吗,我还亏了呢。”
阿朗将衣裳丢给卢之道,“一个病弱的小白脸,手无缚鸡之力,不用担心。”
卢之道躺在床上合着眼,剑始终抱在怀里,“等到了夜里把那小白脸和孩子解决了,小娘子给我留着。”
阿朗不屑地冷哼一声,“你早晚死于风流病。”
卢之道,“好色人之本性,我看上的女人一定要弄到手。”
夜里雨停了,明月高悬,傲临霜准备打地铺,今夜怕是不会安宁了。
言无月犹豫再三后看向傲临霜,“姑娘,其实我可以打地铺,让你一个姑娘家睡地上实在……”
言无月的性子和从前没多少变化,不善跟人打交道,尤其跟女子,傲临霜摆好枕头,“虽然我是个姑娘,但还是个医者,岂有医者让病患睡地上之理,别睡太死,今晚那三个东西说不定要耍什么花招呢。”
小萝卜抱着他的小枕头嘟着嘴,“你们两个客气来客气去多没意思,不如就睡一起吧,我睡地上。”
言无月深抿着唇低下头,红了耳尖,小声道,“不可,男女授受不亲。”
傲临霜已经躺在地上了,“你跟他睡吧,我睡这儿挺好的,熄灯了,我累了。”
傲临霜石子一丢,稳稳砸灭了蜡烛,石子滚落到言无月脚边。傲临霜翻了个身感觉言无月在看她,完了,习惯了,不会被发现了吧,傲临霜紧紧抓着枕头装睡。听到言无月躺下的声音,傲临霜才暗暗松了口气,大意了。
子时刚过,明月斜偏枝头,卢子道三人偷偷摸摸打开房门,阿朗往屋里吹了一阵迷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