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结网的蜘蛛
“聪明…自信…多此一举…矛盾…”
听谭明安说完，谢靖中喃喃自语。
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确实如同谭明安分析的一样，凶手对自己很自信。
从邱浩然被推下站台开始，那人便在暗中推动着事态的发展。
首先，他应该是很早便预谋着要杀了邱浩然的，并且一直在收集着邱浩然的劣迹。
其次，他动手前的三天，就将收集到的那些资料整理成一封举报信，寄到了明商行的审计部。
“为什么举报信要寄给审计部呢？是因为邱浩然的舅舅在那工作，还是这一切和银行的某笔业务有关？”谢靖中边思考，边抛出问题。
谭明安的思想和谢靖中保持着同步：“我倾向于后者。”
谢靖中很快又换了思路：“嗯，他知道我们一定会查到这个线索，那么马迎江和邱浩然的恩怨便会被我们发现，那么拘留马迎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谭明安点头附和道：“是的，但他也知道我们迟早会发现马迎江是无辜的，他根本不担心我们因此会抓到他的任何把柄和证据。”
“甚至故意挑衅我们，把整个城市论坛弄得一片混乱，逼我们不得不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才算平息了这个事件。”说到此事，谢靖中感觉有些窝火。
“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谭明安问道，只要搞清楚这一点，可以更利于他们对凶手的判断。
谢靖中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将整件事反复揉搓，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有没有这样的可能呢？是仇杀，他恨邱浩然。而且只是杀了邱浩然的话，还不能解凶手的心头恨。他要将邱浩然的一切都公之于众，让邱浩然身败名裂，遗臭万年，所以才冒险去做的。”
谭明安点了点头，他觉得如果动机是这样的话，可以解释得通。
如此一来，他们只要将符合这些特征的人从明商行内部筛选出来就一定可以找到凶手。
然而，谢靖中却是继续说道：“他不仅自信，沉稳老辣的性格中透露着一些急躁，不然也不会刚刚杀了邱浩然，并且没有等那封举报信发酵一段时间，便在互联网上开始公布邱浩然的信息了。似乎为了报复邱浩然，他的行为过于疯狂了。正常来说，他应该想着是如何隐藏自己不被我们发现，但在之后的行动中，他又表现出凶杀只是一个环节，毁了邱浩然才是他最终的目的。同时，他还是一个严格恪守计划的人，从始至终他都在自己的节奏里，一直到张雯雯的出现，才让他感觉到了自己可能会暴露的风险。所以内心深处，他并不希望自己被抓住。为此，他毫不犹豫便将张雯雯杀害了。可他是怎么发现张雯雯的呢？一个深居简出的单身女人，一个每天在窗边观察外界的女人，窗边，窗边，凶手看见了她？是那个夜里，还是其他什么时候？如果是那天夜里，为什么时隔多日凶手才动手的？因为他需要确认吗？所以这个人的疑心很重？那既然如此……”
随着分析的深入，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了谢靖中的心头。
谭明安看着谢靖中表情的变化，不禁问道：“靖中，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老谭，你知道蜘蛛吗？”
“废话。”
“那你知道蜘蛛怎么捕食的吗？”
“……”问题太简单，谭明安不屑回答，所以选择了沉默。
谢靖中没有等来答案，自问自答：“结网。那你知道漏斗蛛吗？”
谭明安明白了谢靖中想要说什么：“漏斗蛛？同样是织网捕食，不过漏斗蛛却是在一个狭长的空间内结出漏斗形的网，猎物一旦深陷其中，必定难以自拔…你的意思是？”
谢靖中凑到谭明安耳边，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谭明安听得眉飞色舞。
他俩关系能处得好，不是没道理的。至少在某些方面，两人很有共性。
虽然早上的时候谭明安还将谢靖中拿出来和周木进行比较，可是现在他觉得，谢靖中始终是唯一的那一个。
“这才是我认识的谢靖中，但这样真的可以吗？赌的成分很大呀。”谭明安看似询问，表情却很是兴奋。
“放心吧，当然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所以该干嘛还是要干嘛的，排查目标对象这个工作不能停。但是如果这个方法奏效了，我们可以更快抓到凶手。”谢靖中拍了拍谭明安的肩膀，像是对着谭明安解释，又像是在嘱咐他自己。
“行吧。”谭明安应了下来：“就这么弄，我给你打下手。”
此时谭明安眼中的谢靖中，俨然已经化身为一只巨大的漏斗蛛，在阴暗深邃的洞中织下了一张张、一层层交错盘旋的网。
谢靖中开始部署的第一件事，是先联系了支队里行动二组的一名成员，林聪。
一个二十八岁的年轻刑警，浓眉大眼，器宇轩昂。
十五分钟后，林聪大包小包的出现在了张雯雯的房间里。
之后，谢靖中和谭明安就离开了。
谭明安先回市局，他要给张雯雯的尸体做进一步的尸检，看看能不能在这个方面找到一些线索，可以配合到谢靖中的计划之中。
谢靖中做的第二件事，则是回到了明商行建设路支行。
但他却不是去继续谈话的，而是通知胡茂收队了。
同时，他还通知了其他正在明商行走访的同事，让他们全部撤回市局。
本来邱浩然的死，在明商行内部几乎无人知情。
可随着那封举报信的公开，在银行的员工之间形成了讨论的浪潮。
且热度高居不下，堪比茶余饭后的娱乐大瓜。
但大家只是私底下议论。
直到警察入场，这件事才真正的进入到了高潮阶段。
很多议论邱浩然的银行职员这才知道他们自己也卷入到了这起命案当中。
情绪高涨的评论员们，“被迫”下场参赛了。
他们都不曾想过，自己因“抨击”了邱浩然，成为了嫌疑人之一。
他们愿意讨论命案，议论花边八卦，可是并不想直接和这些事有牵连，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极力解释着自己的毫不知情。
可刚开始的调查，突然间又戛然而止了。
警察撤走了，不查了。
那些人又从不安，变成了不解和疑惑。
最后只剩长长的一口浊气，好像只要重重吐出去，事情也就随之过去了。
当然，这是假象，排查从面上转到了“地下”。
他们不找人谈话是为了放松凶手的戒备，然后通过银行的人力部去调阅所有员工的信息。
谢靖中做的第三件事，便是和莫亚茹去到了张雯雯的工作单位，市百货公司。
百货公司的前台根本不认识张雯雯。
“你们是警察？找谁？张雯雯？张雯雯是谁？”
然后他们出示证件，直奔会计部。
询问了几个人后，收获了惊人相似的回答。
“她不是请病假了吗？是不是精神方面有问题了？”
“你们是警察？她是不是犯什么事了？我早就说过，她那个样子，不出事才怪哩！”
“咦？我们单位还有这个人？”
“她是请假，而不是辞职吗？感觉很久没见到她了。”
“男女关系？没听说，也不可能，就她那样的，谁会要她？”
“她貌似连男朋友都没有的吧。”
“什么？倒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是说她不可能倒贴，是没人愿意贴给她。”
看得出来，张雯雯在单位上的群众基础并不好。
从上到下，没人喜欢她。
或许这就是她不愿意上班的原因吧。
而财务部的总经理，也是谢靖中在这见到的唯一男性，他是这样说的。
“什么？！张雯雯死了？怎么可能呢？前两天还好好的。是生病了吗？她只是讨厌一些，但没听说因此和谁结下仇的，更不要说是这样的生死大仇。其实张雯雯这个人就是太把她自己当回事了，所以大家才不喜欢她的。”
答案很明显，张雯雯的确不受欢迎，但谢靖中没有发现有人会因此杀了张雯雯的动机。
所以，情杀、男女瓜葛和职场报复等这些因素，不出意外地被排除了，这点谢靖中早有预料。
但走访调查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他也不希望会有信息遗漏了。
等到快下班的时候，谢靖中和莫亚茹赶回了市局。
这么着急回来，是因为网调组，谭明安和武志磊等人的调查都有了新的发现。
首先是张雯雯的手机，破译开机后，发现里面的内容竟然少的可怜。
张雯雯没什么朋友，通讯里就躺着5个人，最近都没有联系过。
手机里没有聊天和社交的软件，连下载和删除的记录都没有。
而网页浏览的记录显示几乎全是新闻，从记录来看她很关注邱浩然的列车碎尸案，甚至专门搜索过“市公安局谢队长”、“谢靖中”等这样的词条。
城市论坛上的风头已经过去了，论坛恢复了正常，该删除的没有留着，而留下的必然是这几天热议的对象。
就像目前高居榜首的帖子，便是之前的第八名，那条“谁来救救我？！”的话题。
而唯一重要的线索是张雯雯在15日的0点30分点了份外卖，但她的胃里并没有相应的消化物。结合有人进屋完成的谋杀，那么这个外卖员的身份非常可疑。
其次是谭明安的发现。
他整个下午都在面对着张雯雯的尸体，共有四个发现。
第一，张雯雯的死亡时间最终确认，是15日凌晨1点30分。
第二，从张雯雯身上找不到其他人的指纹信息，那么可以确认疑犯在行凶时戴着手套。
第三，张雯雯齿缝中发现了非常细小的衣物纤维，猜想应该是在拉扯过程中咬了对方一口，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对方。
可惜的是，张雯雯从15楼摔下去，虽然尸体整体还算完好，但也算是“肝脑涂地”了。
那细细一缕的破布上红的白的都有，混在一起早已区分不出是张雯雯自己的，还是其他人的了。
第四，张雯雯确实生病了，像是某种传染病，但具体是什么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得到结果。
最后是武志磊那边。
他被谭明安排跟着建设路派出所的同事去调查监控，也有几个发现。
凌晨1点25分，有外卖员出现在张雯雯所在的7栋门口，但楼层之间的监控是坏的，没有拍摄到外卖员上去1506 的画面。
在张雯雯坠楼后，在另一处较为偏远的位置上，确实有一个人影远远眺望过张雯雯尸体的方向。但是人影身处黑暗之中，面部无法辨认。
值得一提的是，上述两人衣物完全不同，不知本就是不同的两个人，还是一人换装分饰两角。
目前的线索就只有那么多了，谢靖中打算简单整理了一下，然后向队长赵建伟做一个汇报。
3月16日一早，谢靖中来到了赵建伟的办公室，将他目前收集到的信息，还有后续的安排做了一个详细的汇报。
“所以，你怀疑这两起案子的凶手是同一个，打算并案处理？”
谢靖中点头表示肯定。
“行，我知道了，待会儿就去找孙局长还有龚局长汇报这个事。我估计会成立一个专案组，我推荐你为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