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朋友
在澹台烬出生时，母亲就死了，父王说是他害死了母亲，恨透了他。他不想害死母亲，他宁愿没有来到这世上，换得母亲好好活着。
幼年时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重现。
水井黑黑的深洞，映出他伪装的笑容。
他要学习萧凛的笑，他要讨人喜欢，不想忍饥挨饿，不想挨打受骂。
“母亲……”
他望向深井，常常会想起母亲，黑洞是母亲临死前绝望的眼睛。
“母亲，没有人爱我，你把我带走吧。”
“母亲，是我害死了你，你怨恨我，对吗？你把我带走吧。”
深井没有回应，他努力练出的笑容同样没有人会在意。
世界既然不能善待他，为什么要让他来到这世上？
他有深深的怨恨，不过，他没空想太多，填饱肚子最要紧。不去想，不去感受，被卸掉胳膊的人不是他，学狗叫的人不是他。
剥离了感情，他感受不到痛苦，受苦的人是木偶，和他没有关系。
那么，他在哪里呢？
他不在这副伤痕累累的皮囊中，他又在哪里？
也许，从他出生的那一天起，他就和母亲一起死了。
“母亲。”
来到这里，曾经想忘掉的过去逐渐浮现出来。
他没有死，他一直活着，挺过了非人的日子，熬过了许许多多的苦难。
“母亲，我过得很好。”刚刚颤抖的声音平静下来。
“我从莹心的梦境中看到了，您不惜舍弃性命，也要保下我。您说我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好孩子。”
“母亲，过去我没有达到您的期望，如今我做到了，我救了景京的百姓，救过许许多多的人。我有一位好妻子，她对我非常好，愿意陪在我身边，保护我、爱我。”
“母亲，您放心吧，如今我过得很好。”
“母亲……”
他还有千言万语想对母亲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和母亲静静地待了一会儿，他的心情格外平静。
慢慢地，他回想起很多开心的事情，像是刚得到一颗糖的小孩子，迫不及待地与母亲分享。
“母亲，我的妻子叫叶夕雾，您若是可以亲眼见到她，也一定会喜欢她的。告诉您一个秘密，夕雾她是神仙，特意下凡来救我的。”
瘦削苍白的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母亲，您说我有多幸运，她样样都好，善良仁爱、勇敢坚强，而且特别爱我，为了我重启轮回。从前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有时候常常想，如果您没有离开，我从小有父母教养，是不是就能配得上她了？因此，更加怨恨自己的不幸。”
“相处久了，发现她有几分傻气，她肩负拯救世界的重担，很不容易。若是这一切都重来，您没有走，我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也许我和她不会相识，即使相识了也不会相爱，即使相爱也不会爱的那么深。”
“上苍厚待我，让我遇到了她，我过去所有的不幸全部都有了意义。”
“她要忍受被天雷劈的痛苦为我毁掉邪骨，我可不能答应她。经过冥夜的点拨，我可以控制好邪骨的力量了。”
澹台烬从怀中掏出护心麟，说：“母亲，这是上古战神冥夜留下的护心麟，他的一缕神识在其中。我前几日放血救人后，终于听到了冥夜想要对我说的话。”
“观呼吸，观自在，我心念头如流水，自在随风空念转。”
邪骨会让他心中的恶念突破理智不受控制的释放，澹台烬终日惕惕，惧怕邪骨，压抑心中恶念。
可是这些念头仅仅是念头，从想到做还有一段距离。及时疏导这些念头，才能防止它们逐渐积累，避免最后形成突破理智的力量。
澹台烬按照冥夜的指点，每天打坐修炼，梳理杂念，保持心境清明。邪骨的声音果然弱了很多，他能够正常饮食，进食不会再呕吐。
这几日放了这么多血，他还能行动如常，是合理利用邪骨力量的结果。
“母亲，我已经把这个好消息写信告诉叶夕雾了。我可以控制邪骨，再也不会变成魔神，她也不用被雷劈。”
“母亲，下次我和夕雾一起来看望您。”
澹台烬恋恋不舍地走出棂星殿，漆黑的夜空中缀满明星。
满目星光似乎触手可及，曾经以为得不到的光明，原来如同这星光一般早就照耀在他的身上。
如今，他也是能够为别人带来光明的人了。
“主上，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多日未见的廿白羽憨憨地朝他笑。他已经在棂星殿外守了半天了。
“廿白羽，你怎么会在这里？”
“主上，夷月族一切都好，所以我想来看看您。”廿白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来得正好，估计叶夕雾也想你了，随我回盛国看看她。”
“主上您现在就回去吗？不如再多歇几日，我看您脸色不太好。”
“无妨，我们明日一早出发。”
“主上，我今后可以跟着您吗？”廿白羽低着头小声地问出这句话。
“主上，我武功高强，又能通灵鸟兽，肯定能帮上您的忙。”
澹台烬离开夷月族后，廿白羽不甘心留在小小的夷月族，想要到外面闯出一番事业，澹台烬是他见过的最好的主子，机敏聪慧又能体恤下属，跟着澹台烬肯定不亏。
澹台烬狭长的凤眼笑意渐浓：“好啊，不过我不想当王，只想做叶府一赘婿。这样你也愿意跟着我吗？”
“属下愿意！”廿白羽连忙说。
“这是为何？”
廿白羽被问住了，窘迫地低下头：“属下，属下也说不上来……”
“白羽，我不需要属下，你愿意当我的朋友吗？”
澹台烬没有朋友，萧凛可以勉强算一个，他与萧凛有了杀父之仇，即使萧凛能原谅他，两人的关系也不复从前了。
“主上，我愿意！”廿白羽高兴地回答。
“还叫我主上吗？”
“那我该叫您什么？”
“唤我名字即可。”
“名字……”廿白羽憋了半天，吐出一个字，“烬？”
澹台烬觉得他叫得怪怪的，不过时间紧迫，没工夫计较太多，他在离开景京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