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誓言
叶夕雾比划好后，卷起宽大的白纱云袖，露出雪白藕臂，用刀抵住肘部，觉得肉不太够，金刀往上移，切住上臂正要下手。
澹台烬寒冷的目光射过来，像是冰针一般，叶夕雾被盯得打了个哆嗦，抬眸看向他。
澹台烬一把抢走金刀，狠狠扔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叶夕雾你不对劲，你有事瞒着我！”
叶夕雾不知道他看出来了什么，片刻的慌张后嘴硬道：“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还不是怕你在路上饿得难受！”
“把肉切下来给我吃？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澹台烬连珠炮般地发问。
“上次你变成蛟龙，我扯下来的肉你没吃么？那不是全浪费了？”叶夕雾被他的火气激怒，吵嚷起来。
澹台烬抿唇强压火气，她是吃软不吃硬的倔脾气，平时情深似海柔情蜜意，一旦吵起架来就很难收场。
“我能吃吗？你换位想想，我把肉割下来给你，你会吃吗？”澹台烬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不想和叶夕雾吵架。
叶夕雾想：我知道自己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不在乎这具肉体，他还不知道，我忽然举起刀来要自残，吓到他了。
她把卷好的袖子放下来，说：“你不愿意吃就算了，你想好了，你可要忍受整整一个月水米不进的日子。”
澹台烬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三天我挺了过来，一个月也是一样。我最怕的是丧失神志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你，你不在我身边，我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叶夕雾，你别转移话题，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叶夕雾说得干脆，她打定主意不说，谁也别想撬开她的嘴。
澹台烬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对她的俏脸左瞧右瞅，试图找出谎言的蛛丝马迹。
叶夕雾在与他的多次对决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心虚，心虚就输了。她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说：“入狱杀头，操控萧凉，刺杀盛王，一桩桩的大事你全都瞒着我，反倒责怪起我来了？”
澹台烬垂下眼眸，叶夕雾不愿意说，他不敢强求。她身上背负着救世的枷锁，不能像他一样肆无忌惮拼尽所有地去爱，常常站在救天下还是救一人的天平面前左右为难，选择了天下就对不起他。
澹台烬说：“叶夕雾，我知道你很难。我要的从来都不多，你已经给了我太多太多的爱，无论你对我做什么事情，我都愿意接受，你不必愧疚。我不求别的，只求在生命走到尽头之前，你能陪着我，不要抛下我一个人，你愿意吗？”
叶夕雾低头沉默，澹台烬会错意了。他以为她有所隐瞒，是动了杀他的心思。
即使有这样的误会，澹台烬也不会怪她，所求的恰恰是她做不到的事情。
如果她开口解释，容易被澹台烬看出端倪。他多次战胜邪骨的折磨，暂时压制住了体内的邪骨，肯定不愿意叶夕雾以离开五百年为代价拿走邪骨。但是，这邪骨是必须要换的，不如先将错就错地稳住他，不让他深究。
叶夕雾轻声说：“我愿意。”
同时在心里忏悔：澹台烬对不起，等五百年后你我重逢，我再向你道歉。
“你再说一遍，求你再说一遍。”澹台烬软语哀求，叶夕雾刚才的语气不太坚定。难道她是在骗他？他甘愿死在她手中，她却连陪他一下都不愿意？
叶夕雾攥住手心，如果她不能给出确定的保证，澹台烬今晚是不会放过她的。
澹台烬坐在她身旁，墨瞳幽深，强压下心中激荡的心绪，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叶夕雾抬头说：“天道在上，黎苏苏永远都不会离开澹台烬，有违此言，就让我——”
“不要说了。”澹台烬赶紧打断她，他不想听到残酷的话，万一她迫不得已违背了誓言，他也不想让不幸的事降临到她的头上。
他紧紧抱住她：“对不起，我不是想逼你，你来到我身边后，我们一直在一起，这是第一次我要离开你这么长时间，我好舍不得。我也发誓，从景国回来之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叶夕雾回抱住他，惭愧不语。对不起，五百年后等我变回黎苏苏就再也不会离开你了，这不算是谎话。
澹台烬离府后次日，叶夕雾外出采购，这几日她养好身体，又可以修炼仙髓了。不出几天，她的双眼就会彻底看不见，虽有春桃照顾，行动坐卧依然又许多不便，有了上一世的经验，她要提前准备好一些东西。
春意料峭，火炉还用得上，叶夕雾逛了半条街，挑选出一个表面不烫、不容易被碰倒的火炉。上一世她被火炉烫过好几次，对这玩意儿又爱又恨。
上一世的秋天她被关进冷宫，冷宫里衣食不缺，又有火炉。大婚之夜她将灭魂钉打入他的心口，澹台烬非但没有折磨她，反而一直在照料她的生活。
即将到来的五百年的分离是她最后一次对不起澹台烬，她暗暗发誓，五百年后她再不会对他有隐瞒和欺骗。
买好了火炉，叶夕雾走到书画摊前，问道：“请问店家，有没有硬纸板？”
春桃碎碎念道：“小姐，家里有无数个火炉，你还要买，逛了半天买完也就罢了。硬纸板又买来做什么？”
从前小姐逛街，先奔着好吃的下手。这次小姐带她出来，买来买去就是不买小吃，春桃不能一饱口福，语气十分哀怨。
店家说：“有的，二小姐要多少？”他从摊子下面拿出一大摞纸板。
“要一沓就够了。”
叶夕雾付过钱后从店家手中接过纸板，纸板上用针戳出字就是盲文。她不懂盲文，只需戳出几个简单的图案供她辨识即可。回家要收拾一下，把衣物用品分门别类地放好，用盲文做标记，这样眼盲之后拿取东西就能方便许多。
春桃粗心大意的，叶夕雾也不敢全靠着她。
“东西都买好了，走啊，我们去吃好吃的。”叶夕雾转头对春桃笑道。她的味觉也即将丧失，这是她最后一次品尝盛都街头小吃的机会。
“好的，小姐！”春桃立刻喜笑颜开。
春光和煦，市井繁华。
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各样小吃美味飘香。
“小姐小姐，我去买酥酪！”春桃说完后走进拥挤的人潮中，叶夕雾眯着眼睛看来看去，春桃就在她前面几米远，她却看不清，远处都是模模糊糊的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