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元宵节
商船即将靠岸，澹台烬和叶夕雾手拉手一起站在船头遥望盛都。
轻霞西天外，高垣连云间。烟淡水波阔，余日照江流。
临近傍晚，晚霞似锦，船头风大，吹落叶夕雾身上的玫红披风。
澹台烬为她披好衣服，说：“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没事，船很快就要靠岸了，我想多看看风景。”
回到盛国，踏入故土，近乡情怯，心忧家人。
盛都中不知是怎样一番光景，叶夕雾心中怎能不忧虑。
澹台烬站到风口处，帮她挡风，说：“等到船靠岸后，我将你送到萧凛那里，后面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安心养伤，静候佳音。”
“你打算如何救出家人们？你怎么到了这时候还不肯说呀，我真的要生气了。”
叶夕雾轻哼一声，低头生闷气。
“我就不告诉你！”澹台烬得意一笑，趁机捉弄她。
“我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你把我放在萧凛那里，就不怕我们发生点什么？”
“我当然怕了，所以我会很快回来，带着你的家人们一起回来。你大姐不是个省油的灯，有她看着，就算你们想发生点什么也不能。”
澹台烬看人极准，叶冰裳表面温柔大度，实则小肚鸡肠。
他忍不住提醒道：“你去萧凛那里，你大姐肯定不高兴，你要小心些。”
有了上一世的经验，叶冰裳是什么人叶夕雾还不知道么。人心很复杂，每个人都有作恶的契机。
比如陈贤，他忠于职守、清正廉洁，是盛国的忠臣。当职责和良心相冲突，他选择伤害一个弱女子来完成任务，这不能说明他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恶人。
上一世，叶冰裳从宣城王妃一夜沦为流离失所的孤女，落差太大难以接受，走上了背弃夫君杀害祖母的邪路，如果没有这些变故，她可能一直都是温柔慈善的大小姐。
叶夕雾说：“你别把我大姐想得太坏，她对你不是很好么。”
“对我好？”澹台烬疑惑地想了半天，实在没想起来叶冰裳什么时候对他好过。不过，在黎苏苏穿越之前，叶府中所有人都欺负他的时候，叶冰裳也没有同流合污。
他和叶冰裳唯一的交集，就是学习萧凛给她送斗篷。世人都爱看弱者的笑话，萧凉带头笑话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后就传出了他喜欢叶冰裳的谣言。
“叶夕雾，你吃醋了？”澹台烬笑容满面，十分开心，叶夕雾在乎他才会吃醋呀。
“什么？”叶夕雾没跟上他的思路。
“你放心，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大姐，我的心里只有你。”
“我当然知道了。”
两人相视一笑，大船在落日的余晖下缓缓靠岸，一天中最后的阳光尽显温柔，远方的人们笼着一层淡淡的暖光。
刚过立春时节，岸边柳枝抽出淡绿嫩芽。
叶夕雾走下船板，太阳落下江岸，她回望朦胧夜空边缘的淡薄金辉，澹台烬从她身后走到她身边，说：“你知道么，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
元宵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她终于返回故土，却不能和家人团聚。
“元宵灯会，百姓上街游玩，彻夜灯火辉煌，是一年中唯一没有宵禁的日子，我们正好趁乱到萧凛府上做客，免得被人发现。”
盛国的元宵节、景国的泼寒节分别是两国最盛大的节日。泼寒节在七月初七，叶夕雾活不到那个时候。这一世他们相守的时间比上一世要短暂许多。
澹台烬握住她的手，说：“今年是个多事之秋，等到明年，我们一起好好逛一逛元宵灯会，毁掉邪骨后，许许多多美好的日子在等着我们。”
他以为雷劫的痛苦就是他们最后的苦难，往后皆是幸福。
“是啊，毁掉邪骨后，你我都将迎来新生，我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相守，你不会烦我吧？”
叶夕雾心想：澹台烬你不要怪我瞒着你，至亲至疏夫妻，为了对方着想隐瞒一些事情也是没有办法。你不肯告诉我救出叶家人的办法，我知道你不是在和我赌气，而是为了保护我。我瞒着你一些事，自然也是为你着想。
澹台烬说：“我珍惜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烦你呢？你烦我倒是有可能，不过没关系，就算你烦我，我也会像狗皮膏药一样天天粘着你。”
叶夕雾笑了笑，澹台烬死缠烂打的功夫她上一世就领教过了。
两人来到城门下，元宵佳节卫兵无心站岗，凑在一起吃酒赌钱，他们混在人群中顺利进入都城。
路边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宫灯、纱灯、花篮灯、棱角灯……种种叫不上名字来的彩灯眼花缭乱。
锦簇花灯上贴着谜面，幞头直裰的年轻学子们聚在一起猜灯谜。
闺中女儿们东游西逛，华服朱钗金步摇。
叶夕雾穿行在欢声笑语中，原本黯淡的心境被热闹欢乐的气氛所感染，暂时忘掉了忧愁。
“簌——嘭——”
夜空骤亮，烟花绽放，流光璀璨，缤纷如繁花盛开。
“澹台烬，快看烟花！”
叶夕雾指向深紫色的夜空，绚丽的烟花正盛放到最大，金色的流光拖着尾巴渐渐消失，又一朵更大的烟花在空中盛开。
澹台烬望向叶夕雾，她明亮的瞳孔映出烟花的光辉。
他有点不理解他的妻子，叶夕雾在最绝望的困顿中依然能感受生活的美好。
该说她没心没肺，还是乐观洒脱呢？
叶夕雾仰起头全神贯注地欣赏烟花，上一世的元宵节她和翩然正在赶往荒渊的路上，未曾经历过盛国的元宵灯会。
元宵节的烟花比新年时更加绚烂，持续时间更长。叶夕雾看烟花，澹台烬看她，她的侧脸不断被五光十色的烟花照亮，两人都是同样的专心致志。
烟花进入尾声，一朵小小的黄色烟花绽放后，夜空重归寂寥，人们不再仰天望天，继续逛街寻乐。
叶夕雾依旧仰望着夜空，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隐隐希望短暂的绚丽永远不要消失。
澹台烬说：“烟花结束了，救家人不急于这一时，我们随便逛一逛元宵灯会吧。”
“好呀。”
叶夕雾牵起他的手，走到一早看中的摊贩前，小贩正在专心绘制糖画，大铁勺在小贩手中比画笔还要灵活，滚烫的糖水落在石板上，一只金黄飞鸟逐渐成型栩栩如生。
“我们还有钱买这个吗？”
之前逛街，她每次必买糖画，最喜欢这又甜又好看的吃食，上次购买时她还是有钱有势的叶家二小姐，没想到如今会为了几个铜板而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