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河妖1
船夫四肢抽搐，口中大叫：“啊啊啊——”
叶夕雾被他吵得耳畔嗡嗡作响，回头一看，比船夫叫得更大声。
“妈呀！”
一根丑陋扭曲的巨大触手伸入船舱灵活地搅动，触手比人的腰身还粗，细端也有人的大腿一般粗，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吸盘，不断吐出恶心的黏液。吸盘像小嘴一样一张一缩，捕捉一切能接触到的活物。
叶夕雾曾在衡阳宗斩妖除魔，妖物大多由精怪堕化而成，样子和普通的植物动物差不多，都是规规矩矩的，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妖怪。
触手呈蛇形不断前进，拍打船只，木头碎片飞扬。
叶夕雾拉住船夫的一只脚慌张后退，帆船经不起妖怪的折腾早已漏水，叶夕雾在触手的追赶下只能往水深的地方跑，积水很快没过她半个身子。
触手紧随其后，在积水中搅动浪花，靠有感知的吸盘发现二人，席卷而上，敏捷地缠住漂在水里的船夫的腰身，将他带到半空中。
船夫已经被吓得不会动了，看着自己腰身被越缠越紧，叫都没叫一声，口吐鲜血闭目等死。
“妖怪，快松开。”
手头没有任何武器，叶夕雾情急之下挥手朝触手打去，被吸盘吸住动弹不得。
吸盘咕噜噜吐出恶心的黏液，像是黏稠的鼻涕，叶夕雾的手被牢牢黏住。
“重羽！重羽！”
叶夕雾心急火燎地召唤本命法器，一路走来她的符纸已经全用光了，重羽偏偏在这关键的时候掉链子，怎么叫都不出来。
被粘住的手传来剧痛，黏液不仅有强大的黏性，还能起到腐蚀分解食物的作用。
她使出全力连打再踹，好不容易抽出了手，却被撕掉了一层表皮。
“嘶——”叶夕雾捂住失去表皮露出通红肌肉的手掌，不停地吸凉气，疼得撕心裂肺。
触手莫名松开，整根从空中掉下砸出巨大的水花，船夫一同掉落，他仰面漂在水里，过了一会儿才睁开惊恐的眼睛，捂住胸膛震惊于自己竟然没死。
船夫之前吐出的血，与叶夕雾手掌上流下的血丝丝缕缕漂在水面上，水逐渐变得浑浊，红色很快淡去，积水的颜色越来越深。
“澹台烬……”船舱的积水已到了齐胸深，叶夕雾划水游动，顾不上受伤的手掌，左右张望着寻找澹台烬的踪迹。
帆船遭遇剧烈的撞击后，他们被撞得飞开，叶夕雾被触手一路追赶惊慌逃窜，澹台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刚刚还耀武扬威灵活甩动的触手，现在一动不动地漂在水里，慢慢溶解成黑色的黏稠液体，发出难以忍受的腐烂臭味，把积水变得更加脏污浑浊。
黑水的尽头，一个人飘在半空中，浑身浴满黑泥，唯有一双眼睛发亮。
澹台烬刚刚徒手掰断妖怪的触手，妖怪体内黑泥似的血液喷了他一身。
又一根触手捅穿甲板，直冲他而来，他闪身避开，反手抓住触手，丑陋的触手旋即一圈又一圈缠住他的手臂，喷出腐蚀性的黏液，融化掉之前的黑泥，让他露出半张脸。
澹台烬转头对游过来的叶夕雾说：“叶夕雾，你信我。”
眉心魔纹发出隐隐红光，他纵身穿出船舱，突破甲板，飞身而上，飞到空中直面妖邪。
“澹台烬！”
叶夕雾性命攸关之时，他动用邪骨的力量救下她。
黑色的污水慢慢没过她的脖子，她万分揪心，动用邪骨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他不会就此堕魔吧？
船舱已被积水填满，几乎被妖怪打烂的船只残骸不断下沉，叶夕雾向澹台烬飞出去的破口游去。
船舱里的积水被妖怪断掉的触手污染，已变成具有腐蚀性的毒液，叶夕雾肉体凡胎泡在水里浑身发疼，扯掉表皮的手掌更是痛得颤抖。
她回想起般若浮生中桑酒泡在弱水里的痛楚，相比起灼烧神魔的弱水，这脏臭的黑水又算得了什么？
她奋力向可以看到光亮的破口游去，怎么游都还差一点。氧气快要不够用了，无法用倾世之玉、没有符咒，她连简单的避水咒都使不出来。
黑水中一个身影向她游过来，是她刚才救下的船夫，叶夕雾拼命朝他挥手，大声呼救，嘴里灌了一口脏臭黑水，喉咙似被灼烧一般剧痛，她被呛得差点窒息。
船夫从她身边游过，看都没看她一眼，灵活的身子轻松穿过破口，游向上方清亮的河水。
叶夕雾徒劳地拍打头顶的甲板，缺氧的窒息已经快使她昏迷。
我不会死在这里吧？
浓臭的黑水、铺天盖地的黑暗、痛到麻木的四肢，都让她感到害怕，她更怕死在这臭水里无法帮澹台烬换出邪骨。
没关系，澹台烬会来救她的。
心里刚涌起这个念头，船只四分五裂，阳光透亮，玉宇澄清，一条玄黑蛟龙在天空中飞腾。
蛟龙方才一个神龙摆尾，打散船只，救下被困在其中的叶夕雾，灵动的尾巴又甩一下，激起河中浪涛。剧烈波涛使得大量的清水冲散污臭黑水，河水中的黑色迅速淡去。
叶夕雾漂在水中，不可思议地看向上方的天空。
巨大的章鱼飘在空中，两三根触手乱飞，遮住了半边天，约莫有百尺高。污臭黏稠的黑血不断从妖怪身上喷出，章鱼没有声带，怪物无法吼叫，硕大的身体在空中抽搐抖动，似是痛到极点。多处皮肉被撕扯翻开，遍体鳞伤，像是一颗被扎了无数针眼不断喷水的皮球。
之前蛟龙在妖怪身边窜来窜去，不断转圈撕咬，每一口都能咬掉妖怪的一块肉。
妖怪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痛恨自己长了这么大的身子，不能被蛟龙直接杀死，只得在这里忍受凌迟般的酷刑。
蛟龙忽然抛下妖怪，飞身钻入水中，妖怪以为有了生机，飞也似的向远处逃命，它的触手几乎全被蛟龙咬断，巨大的身子蛄蛹着前进，根本逃不了多远，妖怪索性同样钻入水中，它在河中盘踞万年，想要依靠对水形的熟悉逃过一劫。
蛟龙从水中用尾巴卷起一人，飞到草木茂盛的岸边放好她，回身与妖怪继续缠斗。
妖怪趁此间隙，已潜入河水不见踪影，蛟龙如利箭一般冲进河底，遍寻妖怪的踪迹。
叶夕雾被蛟龙救下，在河岸边观看战局，十分疑惑，澹台烬怎么变成蛟龙了？像是冥夜一样。
冥夜是通体白色，银色鳞片闪耀；澹台烬变成了一条黑色的小蛟龙，约莫2米多长，比冥夜要小的多。
澹台烬救下叶夕雾，一心要打败妖怪，妖怪体型巨大，人形战斗不便，于是他利用邪骨力量变化成最适宜的战斗形态，他战斗经验不多，下意识学起了冥夜，变化成蛟龙。
黑色的血液在河水中蔓延开来，河中央咕噜咕噜地冒起黑色的泡沫。蛟龙似是已经找到妖怪，战局再开。
“叶二小姐！”
死里逃生的陈贤和几个潜龙卫们看到叶夕雾，朝她跑过来。
叶夕雾身上的黑水流下来，露出受损泛红的肌肤，身上散发出腐烂般的恶臭，湿发一条一条地贴在湿透的襦裙上，样子十分狼狈。
她对自己的状况浑不在意，眼睛牢牢注视着河中的战局。
河水几乎被染成黑色，看不到下面的情况，水波翻涌，浪花四溅，可以想见下面的战局十分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