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宋慕之死
小双听到活不成，泪水便如同决堤般溢出。
她嘴唇颤抖，想哭可又怕影响到自家主子，她知道自家主子素来喜静，所以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曾发出任何声响。
宋慕伸手将怀中的钥匙递给小双，指了指书桌最下的一个抽屉，无力说道：“将抽屉中的盒子取来。”
小双泪流不止，依旧压制住将要哽咽的声响，将那盒子取来。
宋慕将盒子打开，寻了一番，这才取出那两条洁白的手帕，紧紧握在手中，而后斜躺在床榻上。
闭着眼睛对小双无力说道：“小双，你出去吧。半个时辰后通知兄长，来为我收尸。”
小双再也按耐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主子……。”
宋慕睁开眼眸，看向小双，艰难地从怀中取出一份信笺递给她：
“五皇子定会来为我送葬，你寻个机会将此信笺让他看完，便再转交张叶初小姐。
其中意义，他自会知晓。
再就是我死后，你便离府而去，过你自己该过的日子。”
他话语说完，便将手帕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而后静静躺好，不愿再言语一句。
小双看着眼前安详躺好的主子，双手紧紧捂着颤抖的嘴，泪水早已湿润了脸颊，滴落在胸衣上。
她轻轻地轻轻地退出房间，轻轻地轻轻地合上房门，小跑到院落的角落里，这才哭泣哽咽起来。
房间内的宋慕，已感觉到生命正在流逝，到了最后的时刻，意识已完全模糊起来。
为了她失去性命，居然没有丝毫后悔之意，只是有些可惜，没能在生命最后一刻，见她一眼。
一阵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
那天她以未亡人的身份嫁来府中她只是静静地立在那，一动不动。
有些胆怯，又有些可怜。
然而当第二日，便见她衣着端庄的出现，和善地安排府中事物之时，便觉得她属实有做当家主母的样子。
府中几位老婆子暗中贪污受贿，她发现也是宽大处理，略略责备几句。
然而几位婆子非但不领情，反而更加肆无忌惮。
她心善，甚至好几次居然被气哭了，但她依旧不曾告到祖母那去。
最终还是自己看不过，这才请祖母身边的嬷嬷出面解决，将那几位婆子直接轰出府去，这才让她好受些许。
她总是这般心善待人，从不苛责下人，把诸多苦楚往肚里咽。
整个府中，那些丫鬟无一不向往蒹葭院。
宋慕自己也不知何时，起初从暗中的观察再不知不觉到了后来的恋想。
但他清楚这是嫂嫂，所以一直把这种恋想藏在内心的最深处，怕旁人发现。
一直到兄长与她和离，这才稍稍大胆些，敢堂而皇之的从她宅院门前路过，只求能与她偶遇上，哪怕能打个招呼便会心满意足。
然而上天不做美，却未曾让她与自己正面遇见，不过所幸，也能偶尔见到她的背影。
看着她离开了宋府，脸上笑容也明显多了许多，心里也着实为她感到高兴。
思及此，躺在床榻上的宋慕，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角不知何时一滴泪水滑落而下，沿着眉角滑过鬓发落在枕头上。
他紧抓着胸口处，那里有她的信物，似乎依旧还有她身上那淡淡的兰花香。
遇见你，我花光了所有的运气。爱过你，我用尽了最好的自己。
如果爱上你也算是一种错，我深信这会是生命中最美丽的错，我情愿错一辈子。
弥留之际，宋慕嘴唇轻起：
“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愿你天黑有灯，下雨有伞，愿你路上有良人相伴。”
不知为何，宋慕的眼角突然溢出些许泪水，而后又呢喃道：
“世间文字八万个，唯一情字最伤人！”
轻若无声的话语落下，宋慕紧握在胸前的手，也缓缓滑落而下，落在床榻上……。
——世间已再无宋慕！
衡阳侯府转眼间由状元之喜，就成了丧事。
整个衡阳侯府，白布挂满，缟素一片，哭泣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甚至皇宫里的陛下，得知此事后，也是龙颜大怒。
甚至下令，要将那几十位匪寇鞭尸。
当然了，他并未得知是自己的儿子与异族勾结所为，不然怕是要被气死。
…………
宋慕之死，最伤心之人，莫过于小双与张叶初。
早在十六年前，年仅五岁的小双，就因爹娘早逝，而成了流浪街头乞儿。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皮肤黑黝。
夏天还稍好些，毕竟能捡些残羹剩饭。毕竟才五岁的乞儿，依旧有好玩之心。
见几位小公子在放纸鸢，小双便会大着胆些，稍微靠近些许观望。
瞧着那会飞的纸鸢，真羡慕。
然那几位小公子见衣衫褴褛的小双在两丈外瞧着，便不满上前，一把将小双推翻：“你这个小乞丐，不准看我们的纸鸢。”
小双被推倒在地，一双眼睛怯怯地，不敢反驳。上次就是因为反抗，被他们打过。
于是他们又继续玩起了纸鸢，而小双也只能离去。
但因为太过喜欢这个会飞的纸鸢，所以只是远远地，寻了个隐蔽之处瞧着。
记得那年冬天雪花纷飞不断，一下就是好几日，地上的积雪都已近大腿处。
小双缩在牛棚里，饿得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脑袋甚至都已有晕眩之感。
她身上只是两件捡来的破旧衣裳，破洞随处可见，刺骨寒风时不时从破洞处吹入。
冻或许还能咬牙坚持，但饿就实属无奈了。
不得已，小双迈出冻得僵硬的小脚，向街道而去。
每一步迈出，她都会不自觉打个哆嗦。因为冻疮布满了一双小脚，因长时间没有药物治疗，以至于已化脓。
每一次落下脚，一股钻心的疼痛，会让她不自觉眉头紧拧，嘴中牙齿更是紧紧咬着，生怕松懈，便会倒下。
然而这飘天大雪，街道上怎还会有人？
莫说人影，就是猫狗的身影也无，它们都已被主人家关入家中，免得受冻。
小双一步步咬牙坚持着，似乎上天也可怜这大雪天衣着单薄的女童，不远处一山神庙的贡桌上，一份被上红点的馒头，摆放在那。
似是哪位人家，用来祭拜山神的。
小双那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份馒头，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一双小脚来到山神庙前，她想伸手去拿，可想起爹娘以往与自己说的山神故事，她又缩回了小手。
可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特别见到那馒头之后，便叫得更加响了。
终于，小双还是下定决心，跪下给山神老爷磕头，稚声稚气说道：
“山神老爷，小双实在太饿了，就吃两只馒头，给您留三只，望您莫要怪罪小双。”
她说着，就重重地给山神老爷磕了三个头，每一次额头都会贴着地面。以至于磕头后，满脸是雪水。
起身快速拿了两个馒头，转身就跑离去，似深怕山神老爷会后悔。
直跑回牛棚，小双这才大口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