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娃娃

    病房门被一脚踹开时，沈芥正巧抬头，视线精准落到狂奔进来的吴斜身上。

    吴斜以前跟粽子赛跑的时候大概都没跑这么快过。

    裤脚像是被什么溅湿了，头发和衣服都被风吹得凌乱，形容颇有些狼狈。他脸色发白看着沈芥，眼里满是惊惧与后怕。

    走廊上人声忽然嘈杂，似乎是有人在骂谁没素质，乱洒汤水。

    不过这都不重要。

    沈芥被吴斜紧紧抱进怀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僵硬，连呼吸都有些停滞。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难道说他已经死了？这是死前幻觉？

    吴斜紧紧抱住沈芥，余光触及他嘴角与胸前衣服上的血迹，吓得腿都有些软，连忙将人松开。

    汪纭早在吴斜进门时候就跳窗跑了，唯一目睹了房内这副景象的，大概就只有倒挂在窗外的那个年轻男人，以及那把正对着吴斜脑门的改装枪。

    男人模样乖巧，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自然往下垂着，眼神如死水一般平静，整个人呈现一种诡异的平淡感。

    黑沉沉的眼睛融在黑暗里，像是恐怖片里诡谲阴郁的木偶娃娃。

    ‘木偶娃娃’就这样平静地看着室内的‘大团圆’戏剧，半晌，勾着手枪的手往前一送，一声清脆的砸窗声轻易打破了这场戏剧。

    吴斜被方才那枪声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又见沈芥身上真的有血，生怕沈芥有个什么好歹，一个劲拉着人东看西看，就差把人扒干净进行‘地毯式’搜索了。

    于是他自然也就忽略了沈芥明显不对劲的神色。眼里除了沈芥的伤，什么都不剩，连警惕心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直至砸窗声响起，吴斜才想起来方才从窗口逃走的人。

    他刚才进门慢了一步，只看到一道黑影像猴子一样咻地窜出窗口。彼时满心满眼都是沈芥的他，压根也没有想过要去追那道人影。

    难道那人没走？吴斜扭头看去，正对上那倒吊在这三楼窗外的，年轻男人的脸。

    男人脸色很白，长而柔顺的黑发于空中轻轻晃动，淡漠到一点情绪也看不出的眼睛此刻紧紧盯着吴斜，吴斜心里咯噔一下，差点以为哪个墓里的粽子跑出来了。

    沈芥也扭头往窗口看去。看向那个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人。

    大概这世上真是有种规则叫祸害遗千年，几次生死关头都没让他如愿以偿，让沈芥颇有些可惜。

    也许是恶事做的太多了，如今连阎王都不想收他。

    沈芥眯眼看着倒挂的男人，视线碰撞，两相无言。

    吴斜额角跳了跳，警觉性回归，敏锐地察觉到男人周身那骇人的压迫感，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的血腥与淡漠。

    他很危险，吴斜很清楚。但他没有枪，于是只好站起来，将沈芥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这才警惕地看向窗口的男人：“你是谁？”

    话虽然是这么问了，但吴斜早就注意到男人手中的枪，也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就是方才跳窗的人，于是紧绷的身体与防御姿态更顺势而成。

    男人没有回应他，反而在窗口荡秋千一样，面无表情地荡了一会，然后单手扶了一下玻璃，翻身跳进来，往前走几步，视线落到吴斜身后的沈芥身上，轻声道了句：“老板。”

    沈芥偏头避开他的视线，似乎没有听见一样。视线聚焦于方才打偏的弹孔处，漠然无比。

    男人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打扰了沈芥的‘好事’，自然不敢奢望见到他的好脸色。

    吴斜看了看沈芥，又看了看那个面瘫娃娃，眉心微微蹙起，转身将沈芥的衣领拉好。

    “你们认识？刚才怎么回事？”

    沈芥耳尖动了动，沉默半晌，忽然抬手拽住吴斜的衣领，将人拉下腰来，温热的鼻息洒在吴斜的耳畔，吴斜愣了一下，下意识抓住沈芥的手，微微往后一退。

    沈芥顺势双手扣紧他细弱的脖颈，缓缓收紧。

    吴斜面色不改，只戒备地扫了一旁那个硕大无比的电灯泡，眼眸微动。还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就听沈芥咬牙道：“吴斜，你陪我去死好不好？吴斜，你陪我好不好……”

    吴斜垂眸看着沈芥的脸，直到现在才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明明已经报仇了，为什么沈芥看起来更糟糕了？

    “沈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也许疯子和普通人用不了同一套表情管理系统，吴斜察言观色的能力在沈芥身上一直都处于失效状态。他看不透沈芥究竟想干什么。

    沈芥也不需要他看懂，他缓缓收紧力气，却在吴斜蹙眉的下一秒，就立刻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