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红叶打来电话,问何劲到了没有,话筒里传来小婴儿哇哇的哭声。何劲疲惫的表情一扫而光,整张脸都亮了。
“他出远门了。”
这话像针一样刺到钟荩的心底,不过,她已不觉得疼痛了。
床头柜上没有,抽屉里……放着一个粉紫色的锦盒,她的手抖了一下。
钟荩唯唯诺诺:“我睡着了,妈!”
钟荩锁上院门,把那把钥匙带走了,还带走了凌瀚的一件风衣。
如果没那么宠,是不是疼痛就能轻一点?要么就宠到底,出尔反尔算什么君子?
又是雨天,零星的雨水混着泥点在风里乱飘乱撞,好似都找不到归属。经过长江大桥时,钟荩下意识地转了下视线。
屋里空荡荡的。
戚博远生活得很惬意,他的居室有大大的书房、大大的客厅,出门就是个小花园。客厅的地面上摆放着电动火车轨道玩具,他一按遥控器,火车缓缓在崇山峻岭里穿行。
何劲连续开了几小时的车,为了安全,回家的时间定在后天。
他点点头,坐回沙发。茶几上有个水果篮,篮子边上搁着水果刀。他从里面取出一只梨,娴熟地削了起来。刀法非常不错,从头到尾,果皮没有一丝断裂,而且尺寸、厚度均匀。
爬山虎越发碧绿了,爬满了院墙。钟荩打开院门,一院的落叶。
打扫完,钟荩冲了澡,换上睡裙。冰箱里有牛奶,有哈蜜瓜。她默默地关上冰箱,进了卧室,挂上蚊帐门,抱起凌瀚的枕头,她睡了一觉。很平静安详的一觉,醒来后已是隔天的早晨,她听到手机在响,一时间想不起手机放在哪。
“你那个男朋友呢?”火车到站,戚博远按下遥控器,客厅里终于安静下来。
“好!”
何劲是下午到的,自己开的车。
眼睛干得发疼。
凌瀚那天说:那么好的房子,怎会不开心呢,像个梦一样。
再也放不下任何人了!
“给!”戚博远把梨递给她。
“我喜欢你!以后,我来……陪伴你、照顾你!”他连耳朵都红到透明,但他的目光笔直如电。
方仪惊恐地站在门外,“昨夜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接电话?”
钟荩手托着下巴,陪他蹲在地上。
方仪大口大口地喘气:“这样子下去不行的,万一有个什么,我不好向方晴交待。你……回安镇住些日子吧!何劲明天来接你。”
从门到柜子,只要有锁,她都用钥匙去试了一下,显然,这把钥匙不是这里的。钟荩搜遍记忆,想不出来这会是哪里的钥匙。
钟荩停下脚步等他接着说下去。
钟荩看着那水果刀,心咚地停摆半拍。
关了这么久,家具上落了一层灰,但每一个地方都有凌瀚的痕迹。
“我一直在琢磨怎样让它提速却又在掌控之内。”戚博远说道。
从来不知道小屋有这么大,打扫一次是这么的累。以前,凌瀚从来不让她沾家务活,他很宠她。
可是当他看着她纤弱的背影时,他心中突然升起莫名的冲动,就这么堵在喉口,如果不说他会窒息而死,虽然现在不是说的合适时机。
他从没有奢望过能拥有她,从前没有,现在亦没有。能够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个怀抱让她依一依、靠一靠,他已满足。
钟荩愣了一下,眼中湿湿的。她轻轻点了下头,“我的心太小……”
钟荩痴痴地看着。
刚刚荣升为父亲的何劲看上去有点邋遢,仿佛比上次憔悴苍老了。他把钟荩拥进怀里,轻声道:“妹,我们回家。”
她颤微微地打开,锦盒里只有一串钥匙,很新。
“钟荩,你等等!”常昊脸憋得通红,呼吸急促。
她像从前读书时,骑了辆自行车。自行车很多年不骑了,笼头、把手、脚踏都锈了,车轮转动时,吱呀吱呀地叫。
钟荩幽幽地笑着,笑容很缥缈,目光移向窗外,一架飞机像巨鹰般缓缓降落。再过一个小时,常昊也将搭坐一架巨鹰离开。
第二天,钟荩去疗养院看望戚博远。
太多太多的心情涌上来,很想痛痛快快哭一场。
常昊没有多说,安检前,用力抱了抱她,时间有点久。
凌瀚说:给她的生日礼物放在抽屉里。
进了梧桐巷,她下车,慢慢推着车走。某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过去几个月所有的情景重新回到眼前。
可不,就是个梦。
院门被拍得咣当响。
又过了一周,钟荩回了趟小屋。方仪要陪她去,她说不用。她没有开车,这些日子,精神总是无法集中。
夏天已到末期,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快要凋谢了,一个人留在小屋,抱着回忆,怎么抵挡萧瑟的秋寒?
“再见!”钟荩转身。
钟荩木然地走出航站楼,直射的阳光把路面蒸出了一团白雾,什么都是混沌的。钟荩阖上眼,听到巨大的轰鸣声,那应该是常昊搭乘的飞机。
“我明白了。”常昊神色黯然地点点头,心像被掏空了一块,他甚至忘了说再见,就那么消失在钟荩的视野之中。
常昊要回北京了,钟荩送他去机场。“要不去北京散散心?”他很不放心。
我的世界有点小,却是刚刚好!刚刚好,遇见最美好!
“凌瀚!”就这么自然的叫了一声,像以前下班过来一样。凌瀚有时在书房,有时在厨房,他会扬声应道:先换衣服去,再过来吃水果。
方仪不说话,不停地在卧室与客厅里进进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