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很贵吧!”钟荩摸索着面料。
“我知道。”常昊低声说。
深夜,检察长给汤志为打电话。
“我睡了多久?”钟荩气息虚弱。
警方最终给出的定论是汤辰飞畏罪逃逸中发生车祸致死,凌瀚因公殉职,被追认为烈士。
“为什么?”眼皮太重,钟荩不得不又闭上眼睛。
常昊手里提着个纸袋,上面那字母看着熟悉,是某个国际服装品牌。他放下纸袋,走过去扶起钟荩,在她背后塞了只枕头。
“妈的,老天瞎了眼!”景天一扔掉手中的烟头,狠狠用脚踩灭。
牧涛在凌瀚的口袋里找到了那支录音笔,听完,他在凌瀚身边默默站了一会,然后直接回单位,敲开了检察长的办公室。
“祝他一路顺风!”常昊说道。
凌瀚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求之不得。快好起来吧,记住我们的约定。”
冷,怎么会让人如此难以承受。
钟荩费力地睁开眼睛,这次,床前多了一人。“常律师,你还在?”
其实,按不按规定,都没有意义了。汤辰飞即使犯下滔天大罪,他已不在这世上,办什么呢?汤志为提前退居二线,黄土过膝,最多是教子无方,难道还能影响到升职发达?
“什么约定?”
“告诉我呀……”
花蓓悄悄扯了下常昊的衣角,眉头揪成一团。
发生车祸的地点并不陡峭,路势挺平坦,是雨天车轮打滑、还是车速过快造成了车祸,现在还不能下结论。稍后,车内两人的身份很快查明,除了因车体撞击山坡引起的致命伤痕,没有其他痕迹,所以排除谋杀斗殴的嫌疑。开车的汤辰飞并没有伤到脸,面容平静,瞳孔也没惊恐地散开。方向盘嵌进了他的胸腔,这是造成他致命的原因。坐在副驾驶座的凌瀚则甩出了车,撞上一块巨石,满身血污,神情同样淡定、平静。
花蓓把脸别过去。
“你这话好像在打发我似的,我才不要坚强,我要依赖你,像水蛭。”
那起车祸发现得很快。
他带上房门,从衣袋里拿出烟盒。
花蓓泪流不止,“他不敢,我……是激动的。”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病房内光线柔和,米白色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强光。哦,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花蓓却哭得接不上气。
“这要看参照物是什么?”常昊眼一眨不眨。
“我有可能会被升职。我写了多篇重量级的报道,每篇都是头版头条。”
凌瀚说:“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以后不会再有意外了。我知道你很坚强。”
他听到钟荩嘘了一声,“裙子买大了。”
钟荩茫然地看看两人,哦了一声,“衣服在这里?”她指着纸袋。
“荩?”小心翼翼的抽气声。
没有人提起凌瀚的病,人们谈论更多的是他英勇的过去、杰出的现在以及对他英年早逝的唏嘘。
花蓓捂着嘴,大颗的眼泪顺着面颊滚落。
凌瀚只笑不答。
“我让你担心了。”她用眼睛说道。
钟荩看看自己,一身病号服。哦,衣服换了,那么脸肯定也应该洗过了。身子轻如羽毛,一阵风仿佛都能把自己吹飞。
明明热度已退,钟荩却觉得四面八方的风呼呼地往衣裙里灌,身子一点点热气仿佛全部散尽,血管里的血不再是流动的,宛若冻结了。
当天夜里,警察就拘捕了解斌,查封了飞鸿的账。解斌得知汤辰飞已不在人世,整个人软成了一摊泥。他不仅把飞鸿这些年的枝枝末末说了个仔细,连在酒店教训常昊、火锅店的照片门、第六街区的下毒事件也一一交待了。接着,有关部门的某些领导暂停职务,接受调查。戚博远杀妻案重新列案调查。
常昊看看花蓓,花蓓点点头。
“和戚博远有关吗?”
花蓓哭着回答:“你喝的果汁里下的毒品太多,超出了身体的承受能力。你足足昏睡了三天。”
听他说完,汤志为沉吟了许久,只说了一句话“按规定办吧”,便挂了。
“你出院后,我慢慢说给你听。”
交警立刻就通知了牧涛。
又是三天,钟荩笑。
“你总是这么顶真。”钟荩牵牵嘴角,“出去呀,我换衣服了。”
牧涛点头:“是呀,一了百了,什么都不需要命对了。可是钟荩何错之有呢?”一起戚博远杀妻案,牵出陈年旧案,两条人命,钟荩失去今生挚爱。
花蓓尖叫,推搡着钟荩,又掐又打,“你别这样,你哭,大声哭出来。”
景天一对牧涛说:“汤辰飞很聪明,这是他最好的选择。”
钟荩缓缓睁开眼睛,对上花蓓兔子样的双眼,“郁明欺负你了?”这是谁的声音,嘶哑得像寒风中的破竹,呜呜咽咽。
门打开,花蓓挽着钟荩走出来。钟荩仰起脸,天空很白,“阳光真好,很适合远行。”
虽然外面是风雨交加,地点又在远离市区的山里,应该没人经过那里。在现场负责处理事故的交警说是接到车里的人求救电话,才迅速赶过去。打电话的人气息紊乱,他说录音笔在他的口袋里,请交给省检察院的牧涛处长。这两话说完,他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来。交警问他地点,他撑着说了个梅山……公墓,还说了油菜花……
“没什么可哭的。”钟荩的声音静如湖水。
常昊从里面拿出一条黑色的连衣裙。
常昊坐下来,搓搓手,似乎在积蓄着什么。过了一会,他看着她,双手搁在她肩上,镇定地说道:“钟荩,我想你一定想给凌瀚送行,所以要不再赖在床上,起来换衣服,我们走吧!”
交警们冒着雨,直到傍晚才把陆虎运回了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