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凌瀚拥着她的双手倏地收紧,可以这么自私吗?
银白的月光,静谧的星空,大街上闪烁的温暖而明亮的霓虹。她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他感到全身的力气正被渐渐抽走。
她的眼睛、鼻子因为昨晚哭太久微微发红,又是洗了澡就上床,头发根根都翘着,身上穿着凌瀚的大t恤,就那么咧开嘴傻笑。凌瀚凝视着她,这让他坚硬的心瞬间柔情似水。
她可是一个睡觉不太安稳的人。有时候,他工作疲累,睡沉了点,夜里没抱着她。早晨睡来,她经常是挂在床边,半个身子露在被外。
人生是成千上万个普通日子的累加,我们可以用一天或一月,不,甚至是一年来风花岁月,但余下的呢?在无力、无奈的现实面前,任由感情慢慢消逝,最后成为一块责任与义务的鸡肋?
“让我再睡会,困!”今天还有许多事要做,但这一刻令钟荩太沉醉了。她掀开薄被,身子往前一凑,像猴一般,四肢缠上他的身子。“你好凉快!”她舒服地在他怀中蹭来蹭去。
他曾认为他的世界里已经没有梦,只有残酷的现实,所以他拒绝做梦。
“你都知道的……”他心痛如割。
舍不得睡。
“那你该明白,我无法……”他是多么不愿意说出这样的话,他无法给她一个正常的家庭,无法给她一个健康的孩子……
她还是恐慌的。
一点都不想醒来,真的!
他牢牢地扣着她的肩膀,力气大得连骨头都隐隐生疼。他俯身吻她。
他在昏暗中闭上眼。
唇齿之间,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袭来……
凌瀚每寸肌肤都僵硬了,他摸摸她的头,苦笑道:“那你再睡会,我去给你做早饭。”
“我说不定会……不认识你,说不定会伤害……你。”他沉痛地说。
她的舌已横冲直撞地闯进了他的牙关,仿佛在沙漠中行走多日的旅人终于饮到了甘泉,她疯狂地吮吸,蛮横地搅拌……
今夜,这是喜悦的泪。
如果拒绝,他怎么忍心推开脆弱不堪的她……
药失效了,他一夜都没合眼。
他仔细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满脸泪水,身形纤瘦清秀,仿佛不堪一击,可是目光灿然,似乎在说除了他,其他一切她都无所谓。
“我不要求你成为约翰·福布斯·纳什,就做我的凌瀚好了。”她坚定执著的眼神比任何一刻都动人。
呼吸由轻浅渐至沉重,修长的手臂松开然后又慢慢收紧。
他是她一个人的罂粟,如果伤害,如果沦陷,她甘愿。
她说惊喜,她说我们还相爱着?
“我觉得你比较好吃!”她说得非常流畅,连腹稿都不要打。
凌瀚的心颤栗了。
她的手自始至终与他紧扣着,为此,她一直维持一个睡姿。
他的钟荩……
当她枕着他的臂弯,手搁在他胸口,他特意用薄被将两人的身子隔开,他不敢太过亲密,可是她的气息萦绕在他呼吸之间,她的存在感是这么强烈。
“你不会。”卫蓝说,在他精神严重分裂的那一年,没有行为能力,不认识任何人,为了怕他伤害自己,不得不将他整天捆绑着。但是在他安静入睡时,他会整夜喊着一个名字:钟荩!
凌瀚爱怜而又疼惜地叹了口气,情不自禁侧身吻了吻她的额头。“钟荩,该起床了。”他的生物钟很准,现在差不多有七点了。
她在挑逗他!
泪水从眼睫下方沽沽流下。
这种有着四根雕花床柱、两边有柜子的红木古式床已经很少见了,又挂了顶麻纱蚊帐。帐门一放,里面的空间似乎就只容得下两个人。钟荩想起戏剧里的洞房花烛夜,就像这样的一个场景,不禁噗哧笑出声来。
她含着泪笑了,柔情款款地轻啄了下他的唇:“凌瀚,还有比这更大的惊喜吗,我们还相爱着!”
她太累了,奔波了一天一夜,又能和他说了很多话,最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时,她还在那嘟哝:我们说到哪了?
她还像从前一样,很容易就满足。
如果承受,之前的挣扎与疏离、冷漠又算什么?
在江州是这样,在宁城也是这样。
顽固的理智还是跳了出来,他轻拍她的后背,让她冷静:“钟荩,我送你回家。”
轰——血液直冲头顶,心跳骤然加速。
钟荩睁开眼睛,固执地回道:“不!”
“嗯!”她喜悦地欢叫。
这不是梦。
这是他最爱的人,也是他此生唯一爱着的人……他举手投降。“我会努力……让我有资格爱你!”
“是的,我去过宜宾,去过北京,我什么都知道。”她牢牢攥住他的视线,不让他有一丝闪躲。
三年了……
晨光已从窗外蔓延到床边,隔着蚊帐,钟荩都能感觉到光线的明亮,但就不想睁开眼睛。
“其实我很讨厌你的。”语气一转,多了点幽怨,“每次总是我先动心,你什么也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