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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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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鸡鸣寺。”

    “你还留着?”景天一惊讶道。

    那你为什么整天皱着个眉头?真是不害臊呀,她就那么直勾勾地问出来了。

    现实放在你面前,是给你接受的,因为反抗也改变不了什么。

    别别,皱纹都出来了。

    “喂,盒饭还没吃呢!”那她跑过来问啥呀?景天一抓头。

    一辆载着游客的公交车从高尔夫旁呼啸过去,留下一路笑声与歌声。那是游览一线,宁城市政府特地为观光客而开设的班车,沿途经过的都是宁城的各大景点。

    “那就好,那就好。不对,你咋这么自私呢,出去玩,为什么不喊上我?”

    钟荩露出了今天的第一缕微笑,“你乱说什么,我是来玩,不是来削发出家的。”

    在任何时候,她都是理智的。凌瀚当年把流产的药片放在她面前,她也没有大叫大闹。

    任法官说审判结果不会改变,但仍然是一堆的疑团。

    笔直的柏油路,向前延伸着。道路的两侧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树的两旁是零零落落的菜地,菜地之外是黛青色的远山,山的轮廓时而清晰,时而朦胧,像电影画面一样不停地变化着。不时有树木的青涩香气飘进车内。

    她在孩童时期,都没任性过,现在都是熟|女了,哪还会任凭情绪作主。

    钟荩咬了咬唇,“帮我一次,行不?”

    他跑去技术科拿了个仪器来,仪器不大,像个探照仪,开关一开,便吱吱地叫着。“这是红外线的,有什么追踪器,都会发现。”

    景天一看看钟荩,呆住了,真有啊!

    钟荩神情很是严肃,“如果我被人跟踪,怎样才能发现?”

    景天一嘿嘿笑,“钟检察官来,怎么能用盒饭招待,我请客,吃……兰州拉面去。”

    “想找个大哥倒委屈?”他给钟荩倒了杯开水,拉把椅子坐在她对面,故作轻快地问。

    花蓓的嗓音依然像爆豆子似的,仿佛她们之间从没有过隔阂,“我在你单位,你什么时候回来?”

    景天一被她脸上的恳求给怔住了,他想,检察官是草木皆兵,被吓怕了。

    “你不就是戚博远杀妻案的公诉人么,他又不是黑社会老大、金三角的大毒枭,谁跟踪你呀?我和你讲,你和牧涛那照片肯定是牧涛老婆找私家侦探拍的,她紧张牧涛呢!”

    “不是,我是真想知道。最近,我好像不管在哪,行踪都被人掌控着。”

    凌瀚比她大四岁。她对他的了解很少,老家在哪里,爸妈做什么工作,有没有兄弟姐妹,她居然都没问过。是冥冥之中的暗示么,他们注定没有结果,何必要知道太多?

    钟荩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戚博远,她不止一次想过,依戚博远的高智商,有没可能骗过常昊、骗过鉴定专家们呢?也许在杀妻前,他已经深刻研究了法律,找到了脱身之法,然后再动手。但有一点说不通,他干吗杀妻?如果付燕是他所爱之人,那么到现在,付燕为什么都没来探视过他?难道是单恋?

    钟荩下车后,仰头看看隐在山峦之间的大雄宝殿,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座山只有62米高,因山势浑圆似鸡笼而得名鸡笼山。鸡笼山东接九华山,西接鼓楼岗,北临玄武湖,背湖临城,满山浓荫绿树,翠色浮空。寺院叫鸡鸣寺。虽然叫寺,里面却住的是尼姑。

    没有人接话,景天一抬起眼,发现钟荩嘴唇直抖。

    真的无法理解妄想型精神分裂症是个什么境界,他们这样坐在提审室里,聊聊动车组,说说最近的气候变化,再来一碟点心、两杯热茶,真不失一个闲暇而又轻松的上午时光。

    她曾经以一个宁城人的口吻对凌瀚说,你到宁城来,我们买上吃的喝的,坐上游览车,从起点到终点,不要花一分钱,就能把宁城的景点玩遍,你看,多划算!凌瀚捏着她的鼻子,哪个男人娶了这么个精打细算的丫头,做梦都要笑醒了。

    钟荩沿着路牌指示,找到停车场。停车场除了几辆旅游大巴,没有几辆私家车。可能因为是周四的缘故。

    嫌我老?凌瀚咬住她的唇瓣,以示惩罚。

    办公桌上真搁了份盒饭,他自己跑去食堂吃过了。

    景天一眨了眨眼,“你准备讲故事吗?”

    凌瀚连忙把嘴巴弯起,做出满脸放光的样子。

    “别怕,别怕,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帮你查查。”看到漂亮姑娘这样,任何男人都会动恻隐之心。

    景天一也不开玩笑了,“行,我等着。”

    “看过《达芬奇密码》吗,汤姆汉克斯一出场时,警察悄悄搁在他口袋里的,就是这东西——全球定位系统追踪器。国内目前只有特警们使用这么高科技的东西,我们都很少看到。谁把这个塞你这里?”

    绿色越来越葱郁,山色渐渐近了,浮荡的空气中多了抹香火味。

    钟荩把车一直开进刑警大队的院里,把三个包都提在手中。“你来就来呗,送什么礼呀?”景天一呵呵笑着,上前接过。

    心情不可抑制地起伏了,像一滴颜料不小心滴在水池之中,不会把整池的水染色,但会在某个角落一点一点地弥漫,直到一种漫无边际的感伤统统积在了胸口。

    他先把钟荩的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然后是电脑包、公文包,当扫射到钟荩常背的小包包时,仪器突然一闪一闪亮起红光,叫声也尖锐起来。

    “这是什么?”

    钟荩不敢扰乱寺院的宁静,她把手机改成了震动。刚设定完毕,手机呜呜地就掌心震个不停。

    直射的阳光,让车内显得有些躁热,她按了下车窗的按钮,车窗开了一条缝,一丝清风飘进车内,空气立刻清凉起来。

    开饭前,钟荩和戚博远道别。她在车上给景天一打了个电话:“景队长,帮我留份盒饭。”

    他从钟荩包包装证件的夹层里捏出一个钮扣大小的铝片样的东西,眼睛一眯,聚焦成一束,定定地看着。

    钟荩实话实说:“我有事想找你帮个忙。”

    “什么?”估计花蓓是跳起来了,又怕别人听见,把声音捏着,“你跑去那边干什么?荩,我知道你被冤枉了,你别想不开,别做出什么傻事。这个世界是脏,但是有花有草,有肉有鱼,有歌有舞,还是很不错的。”

    “不用了。”钟荩吸了下鼻子,抢过追踪器,还塞进了包包的夹层。

    钟荩沉默着。

    “反正不重。谢谢景队长了。”钟荩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吃力地提起几个包包。

    那已经很多日都没出现过的号码,让钟荩的心也狠狠地震了一下。

    车速不快,钟荩甚至都没找首曲子来陪伴自己。路上,她也没有冲红灯,或者该拐弯的时候直行。

    咣……一声古远的钟声在山野间幽幽回荡,心蓦地就宁静了,仿佛有道墙,把红尘俗世隔在外面,只留下这块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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