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0 只要他在的地方,她就一定会在
姚觅正急着跳脚,足下的一双高跟鞋陷在了细沙里,根本无法前行。一旁的邵荣平上前蹲了下去,作势要背她。可姚觅却将手里的包狠狠朝着他的背上砸过去,口里愤愤不平道:“你别管我,我不需要你管我!”
“邵荣平!”姚觅怒不可遏,张口咬住了邵荣平紧紧箍着自己的手臂。
许多福点了点头,也努力想表现出自己没事的样子,好不让他担心。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江城越的电话就响了。他接起来没听一会,刹那间就变了脸色。
她一直用眼神追随着他,只要他在的地方,她就一定会在。
乔治的手一摊,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实在是遗憾,johnson的女朋友今天生日,他暂时走不开。”
江城越的目光扫过去,看到姚觅倒是有些意外,眉毛一样,笑了:“姚小姐也亲自来了?不怕舟车劳累吗?”
正想着,江城越来拎着个大包慢悠悠地朝着乔治他们走去。脸上的笑竟格外从容,仿佛不知自己面临的是怎样的危险,一见到乔治竟跟看到好友似的打了个招呼,手高高一扬,口中吐出几串叽里咕噜的词语,也不知是哪国的语言。
还没等许多福震惊,一旁的大婶和妮妮已经疑惑地扭过脑袋盯住了她。许多福的脸惨白成一片,苦笑着解释:“我朋友……”
“他不信我,这么多年来我只是名义上管理着帝景,可实权全在他手里,我终究是个半途插|进来的外人。”江城越扬起嘴角无奈一笑,抬眼看向了许多福,“他说要完全信任我,只有我娶了他的干女儿,自家人才可信。”
接到乔治电话的时候,江城越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出过门了。许多福也穿成普通渔家女的模样,挽着裤脚,天天光着脚丫子往海边跑,帮着隔壁阿婶做事。阿婶看到她时,忍不住长吁短叹,唏嘘自己是嫁不了闺女了。许多福讪讪地跟着傻笑,阿婶却自来熟地抓过她的胳膊,上看看,下瞅瞅,最后拍了拍她瘦弱的小肩膀说:“丫头长得真俊。”
阿婶伸手给了妮妮一个爆栗子,开口斥道:“姑娘家给我矜持点,别开口闭口就喜欢,你看多福姐多文静,阿越哥所以才喜欢她呢。”
邵荣平显然不会游泳,在海面上拼命地挣扎着,身子随着海面一起一伏,渐渐消耗了力气,眼看就要沉入其中。姚觅扑腾子水里,眼泪横流,可她也不会游泳,只能干着急,最后朝江城越看过去,用眼神向他求救。
乔治的脸吓得青白,下意识退后几步,刚要举枪,一边的姚觅也已经从手包里掏出了一把精致的白金小手枪,枪口直接对向了江城越。
她伸手上前摸了摸妮妮粗粗的黑辫子,勉强笑道:“有点舍不得你们。”说罢,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了门外远远的海平线。就在此时,她看到一辆车开向了自家房子后那座礁石的方向,她本来还没怎么在意的,毕竟每天来往这里收购海鲜的商人都有很多。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天,她刚好晾晒好渔网回来,带着浑身的鱼腥味,光着脚丫子就朝家里冲。江城越猛地站起身,她一头就栽进他的怀里,挣扎着要探出头来,他一用力把她拽了回去。许多福这才感觉到了异常,乖乖地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心里也隐隐明白,这七天的安宁日子,大概是要过去了。
“不知又是哪一个女朋友。”江城越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来,凑到嘴边,慢慢地退到一旁的礁石上坐了下来,眼光扫向一旁的姚觅,“姚小姐的生日是哪天?johnson给你过过吗?”
江城越坐回对面,一本正经地盯着她:“我就是这么和乔治说的,他信了。”
“oh,shit!”乔治气急攻心,急忙命令那些打手下水去捞,自己也忍不住掏出刚刚放回去的枪,可对着江城越半天,还是忿忿地塞了回去,“what are you doing”
邵荣平吃痛地叫了出来,却仍旧不松手,只是弓着身子直吸气。姚觅又急又气,更怕乔治会对他下手,急忙翻身覆上去,盖住了他的身体,气急败坏地吼:“你想干什么!你他妈拦我干什么!你不也恨江城越吗!”
再朝他身后看去,好几个身着便装的高大男人,那身形看上去就极其魁梧,应该是技术不错的打手。他们一行人至少也五六个,可江城越却独身一人,明显落了下风。
江城越急急走回屋里,又掏出了一件他自己的大衬衫套在了许多福的身上,然后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退后几步看了看,又不放心地上前替她挽好了粗布裤子的裤脚。许多福像个木偶一样任凭他摆布着,可一双眼却感觉热热的,有什么东西在来回转动着,却偏偏又下不来。
姚觅的脸色一沉,下意识地低头朝身后的某个方向偏了偏。她曾是johnson女伴的事,鲜有人晓,却没想到江城越竟然会知道。她倒是不在意这段过去,只是如今邵荣平在……
这个小渔村地处偏僻,而且更是鲜为人知,平时节假日来旅游的都很少,更何况现在这个清冷的淡季?
江城越突然开口:“乔治电话来定了交易的时间地点。”
他莫名其妙的开场白,让许多福半天都缓不过来神,睁着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江城越,表示自己一脸懵懂无知。
一路跟踪到那座巨大礁石群,她藏身在一旁的一个小礁石后,看着姚觅踩着高跟鞋歪歪扭扭地走过去和一个外国人会合。那人个头极高,目测过去至少也有一米八五以上,一头棕色的卷发,眼睛是海水一样的湛蓝色,却满是暴戾之气。嘴唇极薄,紧紧地抿在一起。想来,便是乔治吧。
“那我们今天一起去吧!”许多福匆忙脱口而出,然后在阿婶有些惊愕的目光下,讪讪笑了,“我和阿越没几天就要走了,难得碰到这个机会,想带点纪念品走,阿婶你今天就歇歇呗,陪陪我嘛!”
姚觅急忙脱了高跟鞋上前接住了邵荣平,江城越咬着牙爬回岸边,筋疲力尽地坐在沙滩上淡淡地冲着乔治笑道:“三天后,我要见到johnson,地点你们定,我会带着你们要的东西。”
整个屋子里都是一片死寂,许多福也遏制不住地怕了起来。这不是看电视,也不是写小说,她当然会怕,何况她方才还分明看到江城越揣了一把枪!真枪实弹的阵势,她哪里见过!
江城越三口两口就消灭干净,然后将空碗递给她,拎起一大袋军用包准备出门。脚刚跨出去,又突然顿住身子猛地转了回来,一眼就看到了许多福定定看着自己的脸。他又几步走了回去,语气轻松地交代:“没事,我把白粉给他,他把钱给我,事情就结束了,我不是答应你金盆洗手吗?到时候我带你环游世界去。”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更何况许多福还得了阿婶一顿夸赞,于是屁颠屁颠就去给她打小工去了,也刚好换回来每日三餐。
姚觅看着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终究不是幸运的那一个,有时候真是嫉妒死了许多福。
江城越单手仍旧拎着那个军用包,另一只夹着烟的手用力往天上一抛,半支烟掉落在地,而他的人也已经腾空跃向前去,借力踩在礁石上往上一窜,身形高高弹起。四五个打手已经涌了过来,他抱着包狠狠往前砸去,一个人吃痛跌倒在地,另一边却有人抓住了江城越的胳膊。他拎着包的手一松,军用包重重地落在地上,他回身扭住那人手臂,脚下一转,已将他扛在背后,手肘再往后一送,刚好捅在那人的腹部。江城越脚下一踹,急忙扑回军用包上,抱着包急急一滚,那些打手又冲了过来。
“乔治!”姚觅急急喊住他,也不管江城越,赶紧奔上来,“给我个面子,不要动他……”
看面前一对母女咋咋呼呼地争着,她急忙开口:“我去和他们打个招呼,你们先去后滩等我,妮妮,我们比谁找的漂亮贝壳多,我让你几分钟,快点去。”
江城越看着邵荣平也有些愕然,半晌才回过神来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许多福若是知道,一定会担心你。”
乔治咬了咬牙,却不直接回他的话,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一旁仍在呕吐的邵荣平:“他那么恨你,你救他做什么?”
此话一出,乔治更是恼羞成怒,急忙开口喝止了在海里奋力捞着包袱的打手,可仍旧是咽不下这一口气,在原地走了好几个来回,突然猛地回身抓住邵荣平的衣襟把他拎到了自己的面前,腮帮子鼓得老高,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半晌,又开口咒骂一声,双手一用力,抬脚狠狠地把他踹到了海里。
许多福倒吸一口气,又被刺卡住了喉咙,弓起身子剧烈地咳了起来。江城越急忙走过来帮她拍着背,却在她抬起呛得满是泪水的脸时,柔声说:“除了许十四,我才不会娶别人!”
说着,他就要扣扳机,江城越突然开了口:“放了他,不然所有的货我都扔了。”他提着那个大军用包,作势就要往海里扔,乔治也知道江城越并不是喜欢佯装的人,急忙喊出声:“别动!把货放到地上!”
邵荣平爬起来,闻言并不领情,只是狠狠地瞪着江城越:“你别在那假仁假义,你……”
虽然江城越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有多远躲多远,可看到眼前形势,她还是好奇心作祟了,而更多的是,她想看到江城越,确认他的安危。
乔治仰头朗声笑了,走上前来替他点了火,似是赔笑着开口:“越哥,不要为难我,johnson说了如果我不能带货回去,我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把冰冷的枪已经对准了他的太阳穴,拿枪的乔治皱着眉头咒骂:“fuck!操你大爷!”
江城越闻言,嘴角一勾,看着乔治收了枪,这才慢慢地将军用包放到了地上,甚至还松开了手。
许多福只觉得无言以对,长这么大来,还真没人用“文静”形容过她,虽然现在的确不比当初那么淘气了,甚至也的确安静了不少,那也是因为经了事,更何况记者这个行当,更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姚觅的眼睛瞪得更红了,浑身的力气消失殆尽,她慢慢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突然哈哈大笑了出来。额头仰得高高的,可明显有一束光在眼角猝然而逝。她慢慢地走到江城越的身边,他正半蹲在地上,那一枪,还是打中了他的大腿。
那把手枪还是当初johnson送给她来防身的,现在刚好用来对付江城越,也算是给johnson一个报答了吧。就在她要扳动枪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扑了过来,枪口也不知朝着什么方向放了一枪,而姚觅已经和那人抱成一团滚到地上。
他走得极慢,看脸上的笑却格外得弄,许多福看过去,只觉得整颗心都是软的,仿佛轻轻一捏,都能沁出水来。她不能起身去迎他,却一直用眼神追随着他,只要他在的地方,她就一定会在。
许多福强自欢笑着跟了出去,就在快绕到后滩的那个方向时,妮妮突然指着不远处羡慕道:“那辆车是跑车吗?”
“是哟。”阿婶一边忙活手里的事,一边回头望着阁楼上的女儿,“妮妮小时候可喜欢去捡贝壳了。”
“我不管你谁管你?”邵荣平板着脸,蹭地站了起来。
乔治也迎了上来,双臂张开,来了个够坚实的拥抱。
许多福急得差点要叫出声来,张口猛地咬住手背,这才抑制住喉咙里的惊慌。
她的声音已近哀求,可乔治完全已经老羞成怒,压根不理会她的请求,拿枪抵着邵荣平咬牙切齿:“这就是你的男人?阿觅,你也太荒唐了!”
许多福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整个人都石化在当地!一辆火红惹眼的敞篷跑车的附近,正站着一对争吵的男女,分明就是姚觅和邵荣平!
邵荣平急着想坐起身,却又被姚觅用蛮力压了回去,只好喘着气解释:“现在还不能杀他,问问多福在哪里?让他说多福在哪里!”
“说啊,许多福在哪里?我的男人问你的女人在哪里呢!”她边问边放肆地笑着,直让许多福听着都觉得毛骨悚然。方才她掏枪指着江城越的时候,她真的吓得仿佛停住了心跳,但万万没想到一直躲在一旁的邵荣平会突然冲上来,她一惊一吓的,半天都缓不过来。直到看到江城越噗通一声半跪在地上,她的心猛地一提,却又慢慢地落了回去,至少还不算太糟糕。
妮妮也来了劲儿,拖着阿婶便急急朝后滩跑去。许多福见人影消失后,这才转身偷偷跟着姚觅和邵荣平。若不是方才听姚觅口中的“活动”,她怎么也不会把他俩和江城越的交易联系到一起的。
江城越低下头喝了一口鲜鱼汤,然后清了清嗓子:“我背叛了阮四,以个人名义单独和他们交易,但前提是要和他背后的头儿亲自见面。”
“还是情敌吧。”妮妮凑了上来,一脸贼兮兮的模样,“那个女的喜欢那个男的,可是那个男的喜欢多福姐姐你!”
江城越狠狠吸了一口烟,遂低头把玩起来,口中仍旧清清淡淡的:“你和我做过生意,知道我的个性,我江城越从来说一不二。”说着,头已经缓缓抬了起来,眼神里尽是一股锐气,“他不来,你们今天休想拿到货!”
翌日,江城越一早就起来整理行装,许多福在一旁准备早餐的时候不停地偷看他,自然也看到了他藏在腰间的那把程亮的手枪。她的心没来由得一跳,却还是强打着精神,端了粥过去。
江城越站住了身子,嘴角的笑意愈加深了几分,扭头看着乔治,不经意地问道:“johnson呢?我不是说过要亲自和他交易吗?”
“阿婶,你更早呢。”许多福纵然没心情跟她寒暄,但还是镇定住自己,小跑着凑上前去,“阿婶,我听广播说昨晚是这个月潮最大的时候,那现在后滩那里是不是有很多螃蟹鱼虾啊?”
晚饭的时候,许多福照旧低头小心翼翼地挑着烤鱼的刺,她一向粗心,爱吃鱼,但却常常被鱼刺卡住喉咙。这一个礼拜,几乎天天吃鱼,本来她还乐得开心,哪晓得三天两头就要灌醋除鱼刺,这才苦了一张脸。
江城越淡淡地瞥了一眼邵荣平,随后轻笑道:“他是我女人的师兄,我可不能看着他死,否则回家一定没有好日子过。”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笑意,那种幸福,就快要溢出来。
江城越一耸肩,摊手说道:“我说过,johnson不来,我不会交易,水里的那些,当然不是真货。”
江城越慢慢地直起身子,拖着一条伤腿,艰难地挪过去,然后回头别有深意地看了姚觅一眼,这才纵身跃了下去。腿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血,如今被海水已浸泡,腌着伤口直疼得他倒吸一口气。可还是极顺利地游到了邵荣平那里,手臂横过去轻轻一抬,把他的脑袋搁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见乔治不正面回答自己,但也没有开口拒绝,江城越便不再和他继续纠缠下去,撑着礁石站了起来,蹒跚地走了几步,自言自语地说道:“那个笨女人还在等我回家吃饭,我得赶紧回家。”
死缠烂打之下,阿婶总算答应,拍了拍手跳下竹凳子,说要去洗手。许多福在门口候得焦躁难安,就连单纯朴实的妮妮都觉察出来:“多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又吞了一口米饭带走了鱼刺,许多福这才舒了一口气,嗔了一眼过去:“你就忽悠吧。”
江城越似乎没有留意到她那个细微的动作,满不在乎地扭头朝向一旁的乔治,努了努嘴说道:“打电话给他,他不来,我不会交易。”
姚觅却顿时来了委屈,瞪着他半天,良久才骂了出来:“你他妈的就知道骗我!要不是昨晚被你灌醉了,你会知道我们今天的行动?你会偷偷地跟着我一路到这里?妈的,我姚觅是瞎了眼,我他妈的怎么就信了你!你说,你是为了许多福那个小贱人吧!你想在这里找到她?告诉你,没门儿!我他妈就算真看到她,我也要亲手弄死她!”
他却没说话,只是慢慢地收好手机,目光灼灼地盯着许多福,直看得她心惊肉跳。也不知道两人僵持了多久,江城越终于开口:“妈的,乔治亲自带了人过来了!”
“为什么背叛阮四爷?”许多福终于理清了思绪。
“你去阿婶家,然后找借口带他们去后滩,那里应该安全点。”江城越也不知道为何开始有些喘,大概还是心急了,“多福,你信我,不会有事的,你去那里等我。”
“为了越哥,姚觅自然身体力行。”她勾起唇角嫣然一笑。
乔治见他顽固不化的样子,也一早就深知是劝服不了他的,本来他就准备用武力解决,眼下也不再拖延,脚步往后一退,身后的打手已经全部奔向前来。
乔治的视线向周围的几个打手看了过去,眼神微微一暗示,那些人就要冲上来抢军用包。而江城越显然已是早有预料,快速地用完好的那只腿一扫,整个军用包已经抛向了大海。
就在江城越已经没有办法突破重围的时候,他终于掏出腰间的枪,直接对准了乔治,“嘭”地一声,却只是险险地擦过了乔治的耳边。
“怎么了?”许多福追问过去。
许多福心神不宁地跑了出去,直奔到隔壁阿婶家,门敲得咚咚响。阿婶正在往外头晒鱼干,回头看到许多福,便皱起笑脸吆喝道:“阿越勤快的小媳妇儿来了啊,今儿个可真早。”
阿婶好不容易收拾妥当,提了个大竹篓子下了楼来,声音亮得很:“走走走,我们捡贝壳去,老娘也年轻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