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最痛的痛是欺骗
她走上前,一双妩媚的丹凤眼微微上扬。
为什么江城越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深处,有一抹忧伤总是藏匿不住。
一道闪电而过,许多福的脸赫然清晰起来,那张曾经单纯天真的脸,却布满了恨意。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很轻很轻,就像要飘起来一样。
姚觅也跟着笑了起来,扭过头盯住江城越:“呵!本来他是让我来色|诱你的,孰料你根本就近不得身,那就不妨从邵荣平开始,总之效果也是一样,只要许多福来到你身边,那她就会是你的软肋,我们就有了把柄。”
纵然心里疑虑那么大,姚觅却还是笑笑:“怎么这么不小心,明天我送你一个。”
许多福打了一个哆嗦,急忙将照片塞回钱包里,转身奔出了他们生活过一段幸福时光的地方。
“可惜你们依然动她不得。”江城越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子,看向她的眼神也不由冷凝了,“告诉乔治一声,想要和我们作对,直接来,别来这些阴损的招!”
正寻思着,江城越已经走了出来,口中低骂一声,抬起头来淡淡扫了她一眼:“手机掉进去了。”
听到这话,姚觅却笑得更欢了。良久,她才摸了摸了脸颊,淡淡回应:“我自然也不允许别人伤害邵荣平,我已经帮他买回股份。”她的眉眼都透出一股神采,旋即,她才敛容正色,“谈正事吧,做笔生意,海丰区的那块场子让我们,这次货我们可以三七。”
临毕业前,倒是来了件喜讯,蒋小满和楚少君的婚礼。那丫头片子向来都是风风火火轰轰烈烈的,闪婚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一点儿都不奇怪。倒是出乎许多福意料的是,她蒋小满竟然是个富二代!当初和她合租的那套房子,压根就是她爹妈给的!当时是和家里闹了脾气,才一鼓作气给离家出走了,走了两天又回到自己的地方住,反正没爹没妈管着,刚好图个清净。
看到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面罩的曹爱芬,许多福的身子一软,瘫倒在床边。医生歉疚地走上来,解释说是手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成功,曹爱芬术后反响并不是很好,在许多福走之后就发生吐血的情况,随后又发起高烧,因为没有人及时反应,最终导致昏迷。
许多福在婚宴上喝得伶仃大醉,还非常不给力地提前落跑。她穿着香槟色的小礼服,脚下瞪着八厘米的高跟鞋,歪歪扭扭走在五光十色的大马路上。脚腕很痛,似乎刚才踩到石子崴了脚,她脱了高跟鞋坐到了一旁的石阶上。
就在她沮丧地往电梯走时,突然看到另一边的电梯里走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她下意识拐进了楼道里,然后慢慢探出头来。
所有的原因都在手里的这张照片上,这个女孩,与自己是多么相像,就连笑容都那么相似,还有唇角的浅笑梨涡。
心,仿佛很静,却又仿佛很乱。她的眼前,是模糊一团的五彩光线,电光幻影的,竟不似现实。她依稀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曾经也有过这么一个时刻,坐在路边的石阶上,看着车水马龙,身边有个人靠在她的脖颈处,喷出的气息带着热滚滚的酒味,她推,他还是要腻歪过来,她再推,他竟直接贴了嘴唇过来。
一片黑寂中,突兀地响起了门铃。他一惊,开灯看到了墙上挂钟的时间,竟是过了这么久,他还有事要办。
为什么在一开始江城越对自己忽冷忽热忽远忽近,明明排斥,却又还是靠近。
许多福可没那勇气去找阮四,就算旁人还恭敬地喊她一声“许姐”,她也不敢到阮四面前造次,唯一能做的只有去江城越家守株待兔。
那是她第一个吻呢,仿佛整个人都在下坠,周身便是这模糊一团的电光幻影,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很轻很轻,就像要飘起来一样。
江城越倒是略微感到惊讶,微微侧过身子不以为意地笑道:“乔治怎么放心让你帮他。”
华瑜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闹迷糊了,拖鞋都没来得及穿上,就奔到门边上:“什么意思啊?杨义浩他怎么了?怎么就骗我了?”
骨头仿佛被拆除一般,她头抵在墙壁上,缓缓地阖上眼睛。
时间仿佛凝固了,她坐在地上只觉得煎熬,一分一秒,度日如年,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姚觅还不出来。
许多福心里一喜,下意识就要冲出来,眼角余光瞥到了及时躲起来的姚觅,伸出去的脚也立即缩了回去。她不是来找他的吗?为何又躲了起来?疑惑更多,脑子也更乱。然而更让她奇怪的是,江城越只在家门口站了一会儿,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旋即,竟又转身走回了安全通道的楼梯口,在一旁隐蔽的杂物间外停住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曹爱芬在听到帝景后,那么反对她和江城越的来往,只因为父亲的死,并非意外,而是人为蓄意。当年的许真国,正是在帝景旗下的一家货运公司工作,偶然发现了公司内部的黑暗交易,最终发生“意外车祸”身亡。
那段时间,唯一的好事就是论文答辩很顺利,仿佛整个人都卯着一股子劲儿,干什么都特别拼命,大概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不那么伤春悲秋义愤填膺吧。
江城越又抬眼看了她,从茶几上抽了纸随意地擦着,人却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别,你这份情我担不起。”手中的纸巾团成一个球,准确地砸入了一旁的垃圾桶中,口气依然是波澜不惊,“你何苦非要赖着邵荣平?”
“手机丢了,没来得及和你说。”江城越小心翼翼地盯着她,关注着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送走了华瑜,她便直接打车去了他的住所,可是按了门铃,依然没有人回应。
“那许伯母的病,我们可就不保证……”
“你们敢!”江城越本是转身走开的,闻言立即回过头来,死死地盯在了姚觅的脸上。
华瑜松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许多福的头发,“你非要回学校,我也拦不住,回去之后别乱想了,伯母现在和伯父在天上团聚了,你也别太难过,好好答辩,毕业了赶紧回报社,这可是梁主任说的。”
江城越又仔细地观察了她的脸色,捧起她的脸,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乖,我先走了。”
果然还是成了自己的软肋,天色渐渐浓黑,江城越一直没有开灯。姚觅走后,他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动作,脑海里不断地回放着许多福的点点滴滴。他本打算事情结束之后就去见她的,可却出了意外,连她的电话都无法接。后来又意外接到上头的指示电话,差点被阮四手下的人发现,他急中生智,把自己平时用的电话扔在了那里,这下许多福必然联系不到自己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可最终,她终于知道,自己还是坠落了下去。
为什么江城越酒醉靠在她肩膀的时候,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不要离开。
可还是低估了一切,她以为这就已经是她这二十多年人生中遭遇的最痛苦的时刻了,直到曹爱芬在三天后经抢救无效辞世,许多福才知道,眼前这一切还不算什么,随后所经历的,才是天崩和地裂,最痛苦的时候,是你根本感觉不到痛苦的时候。
姚觅坐在沙发上随意地翻着杂志,耳朵仔细地听着洗手间里的动静。进门后,江城越就让她自己去冰箱拿饮料,他直接进了洗手间,半天都没有出来。她本就对他在门外讲的那个电话很好奇,眼下又急急进了卫生间,难道他私下还有别的生意?
她不记得是怎样跑回医院的,浑身被汗水濡湿,一阵阵的发冷。失魂落魄地走回到病房,却被护士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打你电话怎么都不接?你妈妈高烧昏迷,现在送进重病病房了!”
原来一切都是一场局,让她和邵荣平纷纷掉入陷阱,只是他江城越何必花精力去对付他们?因为他爱她?笑话!感情从来不是凭借着谎言才得以立足!她许多福不信!虽然他待她那般好,可一想到这一切都是他一步步精心策划而来,许多福就觉得浑身发冷。
原来还是回到了最俗套的剧情,她许多福,只是一个替身。
她还记得刚入大学的时候,和室友讨论最悲情的歌,她说了杨千嬅的《大城小事》,只因里头的歌词,让人听来唏嘘不已。没想到,如今一一验证到自己的身上。
身侧的拳头越来越紧,许多福从来没有此刻这般绝望,身体里一阵阵的寒冷像浪潮一样席卷而来。她低下头,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臂,张口欲哭,却没有声音,连眼睛都是干涸的,只有内心无法抑制的悲怆,无声地发泄出来。
江城越安之若素地挂了电话放进口袋,回头看到姚觅,竟也是淡淡一笑:“巧合不过是人为制造的罢了,不知姚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门,随之轻轻地被掩上,透过那层越来越窄仄的门缝,许多福清晰地看到姚觅脸上灿烂如花的笑靥,以及她迅速再次搭上江城越肩上的白|嫩藕臂。
他有事瞒着她!可是究竟有什么在隐瞒着她?许多福想不出,只觉得心里急得慌,眼泪都快要涌出来,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陌生。
泪眼朦胧中,躲在附近的姚觅一个闪身,已经走了出来,似乎是故意放大了音量,朗声笑了出来:“越哥,还真是巧呢。”
曹爱芬的葬礼结束后,许多福便回了学校,从华瑜那搬回了宿舍。这次华瑜千方百计地挽留,可她却丝毫不领情。末了,临行前还回头幽幽地望了华瑜一眼:“不知杨义浩是不是也在骗你。”
客厅的灯光亮如白昼,许多福的脸也在一刹那失去了血色,她拿着照片的手开始不自主地颤抖起来,脑海里涌现出很多很多的话来,只那一刹那,她突然全部都明白了过来。
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却一时半会抓不住丝毫,只觉得很乱,而且止不住的心慌。
钱包里是各种钻石卡白金卡,现金倒不多,只是夹杂了一张字条。打开一看,好像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只是几行字,也看不出原新闻是什么,还有江城越写的几个字,也不知是什么意思。许多福把字条又放回原处,翻到钱包另一边,夹缝里,赫然一张照片。
姚觅耸了耸肩,探头朝他身后的屋内看去:“不知介不介意进屋。”
姚觅轻笑着走上前,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江城越的肩膀上,语气亲昵:“方才越哥说什么那么小心翼翼呢?”
只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几个小时前,她不是还和邵荣平一起来医院的吗?许多福心存疑惑,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跌破眼镜!她竟然在按江城越家里的门铃!
门铃依然响了许久都没有人回应,姚觅似乎也放弃了,转身就要离开,偏偏在这个时候,走廊尽头走来了江城越。
姚觅却抱着胳膊无所谓的笑着,江城越也随之松了下来,“让乔治亲自和我谈!”
正在她说话的时候,门被推开,江城越立在门旁,沉默了片刻,才抬眼淡淡道:“这似乎和姚小姐无关吧。”
所以说,rp好才是真的好!
而此时的屋内,却也是一片寂静。
江城越应了一声:“这两天有些忙,没时间去看伯母了。”
事实的真相没有人知道,因为其背后的势力太大,只手遮天,掩盖了所有的事实。可曹爱芬却一直知道许真国当年的担惊受怕,自然也知道那次车祸不是意外,可她依然没有办法,只能装傻充愣了这么多年,只盼着真相大白的一天。
姚觅不以为意地将胳膊收回来,歪着脑袋斜睨着他笑道:“我就是想弄清楚一件事,你好不容易让邵荣平和许多福闹掰了,已经除去了劲敌,你不是轻而易举得到了她吗?怎么这么快就和她分了?”
许多福也不知道她那有钱的爹妈是怎么同意把这宝贝女儿嫁给当小保安的楚少君的,后来参加婚宴的时候,才听蒋小满笑眯眯地说,她可是想尽了办法把楚少君送到了她爸的公司下当司机,结果一来二去的,她爸也看中了楚少君的人品,总在家里夸那小伙子好。蒋小满看着气候差不多了,摆了个及其扭捏的造型,娇嗔地一句:“爸,那是人家男朋友啦!”百炼钢也赢不过绕指柔,总之最后她爹妈都认了命。
打开门,是直直盯着自己的许多福,那眼神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执拗的,甚至是有些拼命的。可她什么都没有做,两人对峙很久,她才松懈下来,鼻子一皱,埋怨道:“你怎么都不接电话?”
许多福点了点头,便也没有再追问,看他穿戴整齐的模样,扬眉问:“又要出门?”
门被关上,许多福的笑容才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她低头看着脚边掉落的钱包,蹲下身子捡了起来。她没有提醒他,也不打算送还给他,只因为他一开口就骗了她。
“若我说我是真的喜欢他呢?”姚觅放下手里的杂志,仰起脸正色答着。
江城越的眉头一扬,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上前开门,轻巧地避开了她的手臂:“你该不会特意来问我这个吧。”
许多福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旋即,才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下去:“不知道,随口说说的,这几天心神不宁的。”
江城越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气氛有些凝滞,可旋即就听到他笑了一声:“我不和女人谈生意,不送。”
然而这一次,耳边却依然是该用户已经关机的消息。许多福死死盯着远处江城越手里的手机,电光石火间,闪过一个念头,他用的是另一个手机!她并不知道号码的手机!
身体是木的,一点感知都没有。眼睛是盲的,白茫茫一片。耳朵是聋的,喜羊羊的手机铃声也听不到。
许多福一个人回了云遥镇,收拾曹爱芬遗物的时候,看到了她压在箱底的那本日记。纸张已经泛黄,连字迹也模糊了,可那一篇篇泣血的控诉,每个字都回荡在胸腔中,震得她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那熟稔的口气,虽然有刻意营造出来的陌生感,许多福却还是捕捉到了信息,江城越和姚觅,一早就认识!
那窈窕的背影,一头柔媚的长卷发,还有走起路来摇曳的身姿,不是姚觅是谁?
许多福看到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放在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远远看去,表情模糊,但却清晰看到一双皱起来的眉。因为隔得有些远,而他说话又刻意放得很低,许多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转念一想,便从包里掏出了手机,见他挂了电话便拨了过去。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乌云蔽日。骤然响起一声惊雷,随后就噼里啪啦地下起了暴雨,雷声轰鸣,响彻了天际。屋子里的灯没有开,许多福坐在窗户边上纹丝不动,手里是那本泛黄的日记,而一颗心,却仿佛也跟着千疮百孔了。
她记得自己曾经跟踪他到顶楼天台,见过他特意换了新的手机卡打过一通电话,随后当场折断了电话卡扔了出去。
关于江城越的事,她只字未提,所以旁人只道她是为了母亲的事伤怀,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而江城越,也自从那次见面之后,消失无踪了。她也有拐弯抹角地问过华瑜,可她也不知道。
许多福应了一声,转身下了楼。
她不是人!她怎么可以放任母亲一个刚刚手术完的人留在病房?她不过是去送华瑜而已,怎么就去找了江城越?怎么就丢下母亲一个人?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人,到底给了她什么?除了谎言还是谎言,所有的所有都是骗局,可她,却差点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妈妈!
如若堕入深渊,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在长久的黑暗中突然亮出光线来,一片茫茫。
许多福本来被姚觅的那番话震在原地,脑海里轰隆隆地滚过惊雷,她还自持住要站稳身子,还要去听江城越的解释,还想看到他拒绝姚觅要进屋的要求,可眼前的那个人却分明干脆地伸出手说:“自便。”
“没事,手术很成功。”许多福扬起笑脸,伸手帮他整了整外套,“你去吧,我是特意来拿东西的,还有衣服在这里。”
许多福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医生的话不断地回响在耳边。没有人及时反应,没有人在旁照顾,没有人……
晴天一个霹雳,许多福推开小护士拔足狂奔。明明走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才这么半天竟然送到了重病病房?昏迷?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