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不要命
然而，没想到她双手虚护了一路，楞是没用上。
小姐真没醉？
还是小姐的酒量变改了，从只能喝三杯到能喝四杯了？
没等春眠在心里小小地惊讶完，安十五已然走到对面状元楼大门口，伸手就要拉住一个急匆匆埋头往状元楼里钻的书生。
“诶……小姐小心！”
“笃——”
前一声还带着疑惑，后一声直接高声爆发。
张旺长至今年二十有三，他从未想过会有人想杀他这个穷酸书呆子。
直至刚才寒光毕现，被两只手一推一拉着，整个人往状元楼里栽的时候，他方意识到他从未想过不代表没有。
“你不要命了！”朱厚厉声喝斥道。
他本是喝够茶，下楼走至大门口，恰恰看到安十五把张旺往状元楼里推，他眼疾手快地接手一拉，而泛着寒光的冷箭正擦着安十五的脸颊射到状元楼的大门上。
笃的一声响，箭头直入门板寸深。
这一箭要是射中她，能把她的脸颊射个对穿。
安十五在临安就是被一支冷箭射中眉心，当场气绝而死的，就在刚才的那个刹那，她仿佛又经历了一遍，瞬时就把她惊惧出一身的冷汗来。
听到朱厚的喝斥，她险些被吓散的魂魄其实还没完全回来，但倔强的脾性让她本能地还嘴：“你也拉了张秀才一把，难不成你也不要命了？”
就刚刚，她推，他推，两人合力成功救下张旺的一条性命。
侥幸捡回一条性命，没让冷箭脑袋射穿的张旺听到这里，倒坐在地的他抬起头，看看背对着大门口面对着他站着的安十五，又看看站在他身侧怒目安十五的朱厚。
看来看去，他看了半晌，才总算理清楚了方将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姐！”春眠慢一步赶进状元楼，往后看门板上深深扎进去的冷箭，她心有余悸到连声音都在打着颤儿。
安十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一半身子好似浸泡在冰冷的井水一样，她闭上双眼，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正如同擂鼓一般，一声又一声地敲打个不停。
她的脑海里，有两幅场景在不断地变换，一会儿是在临安如家客栈被箭杀的那一瞬间，一会儿是在京城端王府沁湖里被水淹到窒息。
无论是哪个场景，都足以令她遍体生寒。
朱厚被安十五还嘴，本是皱起一双好看的剑眉，就想再训斥鲁莽冲动，完全不顾及后果的安十五，但转眼见安十五回怼完他，便站在原地闭着眼睛，浑身都在克制发抖的后怕模样，一双瑞凤眼转了转，终是抿紧了嘴，没再开口。
“小生多谢两位救命之恩！”张旺在春眠高呼着小姐的喊声中，终于把神魂定了定，他爬起身向着安十五和朱厚就是团团一跪。
伏身磕头，连磕三个响头。
复闻在朱厚出手拉张旺一把的那个时候，他就在朱厚的眼神儿示意下，迅速夺门而出，循着冷箭射来的方向追去，这会儿回来，他冲朱厚摇了摇头。
没追到人。
安十五缓过后怕的劲儿来后，眼前是张旺的跪地叩谢，余光瞥到复闻向朱厚摇头的这一幕，她也是定了定心神儿，而后意会到复闻是去追放冷箭的杀手，结果没追到。
再回到眼前还跪着的张旺，她唤春眠：“把张秀才扶起来。”
“诺。”春眠有些不情不愿地照做。
在她眼里，就是眼前这书呆子差点儿害得自家小姐没命的，跪一跪磕一磕，都便宜这书呆子了，小姐竟然还要她扶这书呆子起来。
哼。
在心里哼完，她长手一伸，没有任何感情地将张旺往上一提，便就着张旺的臂膀，将其拉了起身。
此时大堂里的晧阳书院的学子们也才一个接一个地反应过来，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状元楼的一楼大堂，顿时跟东市的菜市场一样，乱轰轰一片。
洛亦铭就在这一片乱轰轰之中，踏着惊魂未定的步伐，向着安十五走近，到近前温声问道：“安大小姐可还安好？”
他甚至连安十五身边的朱厚，都自动忽略掉了。
也非是他故意忽略的，而是在问安十五可还安好的同时，他忍不住在心里想，得亏今日的公府大小姐既救了人，也保全了自己，要不然等到安少东家回来与他相看的那一日，提及今日手帕交在他职责范围内的西城之中，险些被箭杀于状元楼之事，他都没脸正眼瞧安少东家！
幸甚，幸甚。
安十五抬眼见到脸色同样有些不太好看的洛亦铭，想着在此之前，两人刚刚见过面，还是她主动到清乐居找的他，没想到再在状元楼见面，已然是她经历过一场鬼门关。
她努力想让自己笑一笑，然而并未成功，索性不笑了，微微颔首道：“多谢洛二公子关怀，长乐安好。”
“那便好。”洛亦铭说完好想再说什么，便被随从当归拉了下袖子。
他回头看当归。
当归悄声提醒：“公子，端王世子也在。”
“端……”洛亦铭刚重复第一个字，赶紧就止住了声，他的脸从当归这一边则到另一边，果然见到朱厚好整以瑕地盯着他，他赶忙叉手一礼，“世子。”
世子二字似是被按动了什么机关。
大堂突然就静了下来。
再是——
“世子！”议论纷纷的众学子们赶忙紧随在洛亦铭之后，规规矩矩整整齐齐地向朱厚叉手礼道。
安十五忍住眼珠子不动，眼皮子不翻，只在眸子深处浮现出一丝如何掩盖也掩盖不住的嘲讽之色。
端王府的世子殿下，果然就是不一样。
“哼。”
春眠好似有听到一声哼，寻声瞧向安十五，却见安十五一脸正经地回视她，认真的表情仿佛在问她有什么事儿么。
她迟疑地开始自我怀疑。
莫非方将是她自个儿在哼，不是小姐在哼，是她听错了？
朱厚没时刻看着安十五，但也有听到一声低如蚊鸣的哼声，也是寻着声音就往安十五看去，同样是看到安十五一脸我是清白的的神色。
不过，他可没她那丫鬟那么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