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出人命
也没什么事情，就坐着。
看看这儿，看看那儿，一日很快就晃过去了。
安欣愉想到安十五的天生巨力，想到一个可能，乍舌道：“莫不是阿姐亲自动手，是要把郑名竹的手骨打碎不成？”
安十五不无不可能地点点头：“何止。”
何止是打碎手骨。
她今日上晌出府一趟，下晌带着安欣愉到此兴隆码头一趟，可不仅仅是为了看热闹出口气儿，而是跟姓郑的清算来了。
不管是郑盛兰郑知竹，还是郑府，更甚者乃至整个京城所有的人，她都要让他们知道，他们不该招惹她。
她这个人心眼好，也不大，是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且是成倍地报。
从她得知安欣愉的手腕是被郑知竹所伤，而郑知竹恰好和郑盛兰是一家之后，她的清算，便不止是郑知竹的手骨是错位还是打碎，而是……
安十五状似不小心地将手边的茶杯扫下桌面，啪的一声响，砸在地面碎成几片。
春眠眸光一紧，凝向郑名竹的方向，平静之中掩盖着快要压不住的兴奋。
她与二小姐其实是一样的。
这场热闹，看得她热血沸腾！
自小姐上晌出府去办事儿，她跟着从头看到尾，小姐找的人，谈成的事儿，小姐都没避着她，故而她知晓二小姐不知晓的。
小姐回答二小姐的何止，真是字面上的何止！
希望这场热闹再接着看下去，二小姐不会被吓到！
安欣愉咦了声，都还没开口，茶棚的店主很快拿过来扫把，清扫着地面的碎瓷片，边扫还边问安十五有无伤着。
安十五摇头，让春眠赔偿店主的损失。
春眠掏出一小块碎银，递到店主跟前，店主不敢收，她直接塞店主手里，店主连连感谢。
这一小块碎银，能买下他整个茶棚里的所有茶壶茶杯！
砸落的茶杯就是一个信号。
信号一现，候在暗处的几人很快现身。
他们装作刚瞧见热闹的人，从众地往郑名竹那边围观过去，挤过人群，走进郑名竹被暴打的中心，呈包围式兴致勃勃地围观。
片刻，其中一人不知怎么地被人挤了出去，往郑名竹身上倒去。
拳头无眼，黑短打的壮汉打人打得正在兴头上，等看清人，已然来不及收拳头，一拳打在那人鼻梁上。
那人的鼻子瞬时冒出鲜血：“你敢打老子！”
随后扑上黑短打的壮汉，两人扭打成一团。
众人有一两息的懵住，随着哈一声笑开，指着越打越热闹的场面，再次纷纷议论起来。
有的说可能是被打的人的帮手到了，也有的说被挤出去的人真够倒霉的，更有的说刚扭打在一块儿的两个人，打过来打过去的，可比黑短打的壮汉单方面碾压着中间的胖公子打，这场面精彩多了。
打着打着，又有人被挤进打架的中心。
三五个人倒在郑知竹主仆身上，你压着我我压着你的，谁也分不清楚谁，互相磕着碰着，没言语一声也打了起来。
时至这会儿，已从一方暴打一方，变成了更壮观的不知几方混打。
安欣愉被人墙挡着，但人墙里面的叫骂声、混合打架声，以及人墙似潮水般往外退了再退的情况，也足以让她看清楚，以郑知竹为中心的热闹，是越发热闹了！
“阿姐，我想去看看。”她小声地打着商量，双手抱拳抵在下巴，跟只兔子一样可爱。
然而，今日这份装出来的小白兔卖乖，并不似以往那般好用，完全没有打动已今日不同往日的她的长姐。
店家喜气盈面地给安十五换上新的茶杯之后，春眠给倒了茶，她便一口一口地抿着用碎茶沫冲泡而成的浓茶。
视线偶尔会扫过那一圈一圈往外扩大的热闹，也只是偶尔，且未停留，她便会转到别处。
看扛夫一袋接一袋地扛出货船里的货物，看脚夫一趟又一趟地从家船里搬出雇主的家当，有的人边扛边笑，有的人搬得小心翼翼。
但他们的脸上，是一样的满足。
今日的铜板能赚到了，明日的米粥有着落了，此足以让他们发自内心的从里到外的高兴。
安欣愉见安十五没理会她，以为安十五没听到她说的话儿，正想再说一遍，热闹里便传出一声尖叫。
“啊！”
“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是更多的尖叫声。
不同的人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一声盖过一声。
十数声之后，围观的人群迅速作鸟兽散。
“杀、杀杀人！”
“死了，那位公子被一刀捅了肚子，死了！”
“闹出人命了！赶紧走赶紧走，别沾上晦气儿！”
“那位公子瞧着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爷，捅刀子的人瞧着不过是和咱们一样的小老百姓……”
“……死定喽。”
安欣愉站了起来，她站得直直的，眼神儿也发直。
围观热闹的几层人墙一散，热闹里面的情况即刻一览无遗。
郑名竹躺在血泊里，郑知竹的小厮鼻青脸肿地跪在郑知竹的身侧，嘴里不断地高喊着公子，也高喊着他家公子死了，他们都得给他家公子陪葬。
小厮两侧，倒坐着骇到快把眼珠子瞪出来的灰短打的两个打手，小厮边上，站着那个穿着黑色短打的壮汉。
他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刀身被鲜血染红。
跟郑知竹身下的血一样红！
“阿姐？”安欣愉看了片刻，方略略回过神儿，转看向仍旧坐得稳如泰山的安十五。
安十五起身道：“回去了。”
“回去了？”安欣愉重复道，眼睛跟着安十五的走动而转动。
安十五走出茶棚，一眼也没往郑知竹躺着的地方看，她说回去了，真就直接往停靠公府大车的石榴树下走。
安欣愉追上安十五：“阿姐！”
“想管？”安十五脚下未停，头也没回，只问了一句。
“不是！”安欣愉哪儿是想管，她可管不了！
安十五微笑着说道：“这会儿的脑子，倒是好的。”
“阿姐！出人命了！死的人还是郑府的四公子！”
“嗯，是出人命了，可那……与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