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香可循
害原主溺毙的人，或许真就在楼下的天棚之中，但既是凶手，那必是有防备，哪儿是一看，便能看得出来的。
凶手也不会在额头上写着凶手二字。
杨静衫没能看到人，朱蓉看到人却看不出什么，两人看了一小会儿，便双双转回来看一脸淡然的安十五。
“你仔细想想，在底下的这些女娘里，你得罪过谁？又把谁得罪狠了？”杨静衫问道。
朱蓉也问道：“你当时虽是没看到人，但能结怨结到推你落水，欲取你性命的人，你心里可是有什么线索？有没有哪一府的小姐，你觉得是最可疑的？”
安十五想过她们问的这些问题：“你们也知晓，过去我总追着世子跑，而在此京城里，思慕世子的女娘，只怕能从御街排到城门外。要说我得罪过谁，那真是多了，底下这些女娘，恐怕至少七八成，我都在无形之中得罪过，但要说我把谁得罪狠了，狠到要取我性命，我自己觉得没有。你们让我想，我想不出来，我自己实在是没什么线索。”
此番言语，一半真一半假。
真的是，对于原主为何会被溺杀，是被谁溺杀，她确实是毫无头绪，仅觉得可能与往前紧追着朱厚不放之事有关。
假的是，循着她从原主继承下来的记忆来看，当时原主被推下沁湖之前，从头到尾虽未瞧到推原主的人的脸，但从推原主后背的那只手的力道，以及大小来推断，定是位女娘无疑，且因着那会儿凶手靠得近，原主被推落水的那个瞬间，鼻间有闻到凶手身上有一股说不上来是什么熏香的味儿。
那香味儿，和奔月香囊的香味儿完全不同，她从未闻过，说不出来是什么香。
但一样有香味儿可循，要找出两边的凶手，只是时间问题。
故而一时闻不出来是什么香，她并未放在心上。
得知是什么香，迟早的事儿。
而关于这一点儿，她没有坦言的缘由，则是尽因眼前不管是朱蓉，还是杨静衫，此前与原主的交情，也仅仅是看不过去，没跟着落井下石罢。
如此浅薄的交情，尚不能让她全然托付。
她有闻到凶手在当时身上熏的香味儿，这件事儿是件很重要的事儿。
倘若泄露出去，被凶手知晓，那不仅会让凶手越发防备，且大有可能会引来凶手对她的第二次谋杀。
当然，也不排除，凶手在得知她安然无恙之后，现在已然在计划第二次谋杀她的可能。
但她为人处世素来谨慎，常常会给自己留下后路，以备不时之需。
便似她在临安被箭杀，她接下的暗镖依旧不会被蒙面黑衣人拿到，饶是他们连冷书和赵墨也杀了，也拿不到。
她把暗镖藏在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
除了她，无人知晓。
等过一阵子，她还得想个法子，把暗镖取回来。
那暗镖也是事关重大，牵扯着不少人的身家性命，她需得处处谨慎，事事小心，万不能再功亏一篑。
再死一回，她定然是再无重活之机。
能死后魂入安长乐的躯壳里，自此作为安长乐活着，也是上天有眼，知她被那一箭射杀得死不瞑目，便给了她再活一回的机会，让她得以亲手报仇。
自然，溺杀原主的仇，她也得报，以告慰原主在天之灵。
得知什么线索也没有，朱蓉和杨静衫都沉默了下来。
这……可真不好找。
安十五早在宴席开始之初，趁着走走看看，顺道闻了闻各处衣香鬓影身上的熏香，一个一个排除了，她们的身上都没有凶手身上的香味儿。
虽则无法由此确定凶手就没有在天棚之内，然她亦无法确定凶手是天棚之内的哪一个贵女。
再待下去，纯属浪费时间。
于是乎，她问朱蓉今日来庆贺朱蓉生辰的女娘们是否俱在天棚之内，而朱蓉给了她肯定的答案之后，她很快起身告辞。
安十五不知，在她离开端王府的前脚，朱厚便在后脚回到端王府，听闻了她悍然地一手一边，将户部季左侍郎之女和户部陆右侍郎之女同时丢进花圃之事。
端王府，前院逍遥院，厅堂自在堂里。
朱厚听着复闻禀完东园暖阁里发生的事情，他沉吟着说了一句：“看来安大小姐还真是转性了。”
“何止转性了，简直是豁出去了！”复闻道。
“茱茱呢？”朱厚问。
朱蓉的小字茱茱。
复闻回：“郡主先是陪着安大小姐去跟王妃请个安，当面致谢那日的救命大恩之后，郡主便又亲自把安大小姐送出王府，此后回到东园暖阁继续招待其他小姐，到这会儿还在东园暖阁里。”
安十五提前离席，人到过礼到过，朱蓉又知她因何半道离开，便也没怪她没陪着庆贺到生辰宴的最后。
一出端王府，坐上公府大车，安十五就让车夫直接往文光坊。
车夫应诺，很快起行。
春眠在车厢里问：“小姐，咱们是不是又要去看时来镖局今日有何动静？”
“动静是要看的，不过不急，先去各大香料铺子转转。”既然今日到端王府并没有闻到安十五想找的香味儿，那她就用笨法子，把京城里的所有香料铺子，先过一遍再说。
倘若依旧找不到那香味儿，便足以说明凶手身上的熏香绝非凡品，而应该是特制之物。
若真是特制之物，那她便该往上找凶手了。
文光坊有一条街，叫飘安街，专卖上中下三等香料，包括制作现成的熏香，应有尽有。
安十五带着春眠把整个街的所有香料铺子都逛了个遍，几近把鼻子给闻没了，还是没能找出凶手身上的那香味儿。
连相近的香料都无。
成品的熏香，自也不能放过，同是毫无收获。
直至金乌西落，街铺纷纷挂起灯笼，主仆俩才坐着公府大车打道回府。
朱蓉的生辰宴是从巳初开始，到隅中末刻，端王府大摆宴席，诸女娘在王府里用午食，再到申末，生辰宴收尾。
今日这一场琼瑜郡主的生辰宴，便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