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糙味儿
门外响起脚步声，不等两人反应过来，雅间大门被人推开。
“莫爷，醒酒汤……”小二手托一白瓷碗，开门抬眼看到屋内的情景，一下子愣住，声音刹不住越来越低，“来……了……”
见惯了各种场面，小二都是十分伶俐的人，他马上转身，哎呦了一声，捂着眼道：“真是不巧，一粒沙子进了眼睛，哎呀，好疼好疼，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醒酒汤放这了，莫爷千万别忘了喝。”
说完，小二溜得比兔子还快，蹭一下窜出了房门，走了好几步，又鬼鬼祟祟折返回来，小心翼翼关严了房门。
梅万春扑在莫青山身上，发丝落在他敞开的领口，脸颊贴在他的耳边。
两人身子僵硬，如被人点穴了一般，动都不敢动。
小二跑远，两人方才回过味儿来，慌忙挣扎着分开。
莫青山懊恼地闭了闭眼，皱着眉头，偷眼瞥身旁的人一下，含含糊糊道：“对不住，我没想到你力气那么小，那么不经拉。”
这什么话，他跟蛮牛似的没轻没重，如今闯了祸，丢了面子，反倒怪人家力气小？
梅万春也不惯着他，冷着脸整理衣裳，冷声冷气道：“莫大人难道是猪八戒吗？真会倒打一耙啊。”
莫青山颓然塌下腰身，两手抱头，懊悔万分：“我也不知道小二来得那么巧，总归，莫某对不住你。”
莫大人本就混沌的脑子，越发乱糟糟。
“算了，我又不是讹人的主儿，难道还要缠着你让你娶我吗。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咱们的交情也就到这了，赶紧喝了醒酒汤，离开我这万春楼，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最好是……再也不见。”
梅万春说完，抿了抿鬓边的发丝，扭着腰身开门走了出去。
走到楼梯口，闪身躲在拐角，她后怕地拍着胸口，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糙汉的胸膛太硬，硌得她胳膊生疼。
揉了揉腕子，又拿帕子擦了擦嘴唇，她暗自抱怨：那人的胡子是铁丝做的吗，只是不小心擦过而已，怎会刺得嘴唇火辣辣的疼。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寿王从小养尊处优，一身细嫩皮肉，身子骨跟女人一样娇软。而且他从小燕窝、人参、珍珠粉轮番补着，皮肤比女人还细嫩，更不会有胡子扎人的情况出现。
相比之下，莫青山粗糙得简直像个野人。
梅万春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裳，隐约仿佛沾染上了莫青山身上那股子糙味儿。
说不上难闻，就是有一股挥之不去，极其陌生，却又让人闻之心脏怦怦乱跳的味道。
越想越脸红，她慌忙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清醒，闪身下了楼梯，到自己那间屋子，重又擦了厚厚的香粉，好把属于莫青山的味道给遮住。
人都走出去好久了，莫青山方才回过神来，端起那碗醒酒汤，仰脖咕咚咕咚喝下，起身出了万春楼。
他一路低着头，小二把人送出门殷勤道别，莫青山都没好好回应。
翻身上马，随意慢行，直到快要走出街口，他方才回望了一眼。
万春楼前车水马龙，宾客如云，跟以前一样。
但是在他心里，好像又觉得跟以前大有不同。
心头五味杂陈，有些后悔，又隐约有些期待，说不清道不明，纠缠在心里，让他十分难受。
一向雷厉风行的莫副使，开始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武安侯府灯火通明，从上到下皆是喜气洋洋。
花厅内，玉夫人端坐当中，笑容灿烂。
“宏儿此话可是当真？翰林老爷果真点头了，应下了这桩婚事？”
玉宏眉眼微染醉态，憨憨地笑着点头。
玉夫人拍手，很是痛快地喊了声好，扭头跟一旁的仆妇道：“翰林府的小姐我曾见过，娇小玲珑，端庄知礼，甚得我心。之前也曾有意托人登门求娶，奈何她服母丧，咱们总不好坏了规矩。后来又忙着张罗玉容的婚事，便把这一桩给耽搁了。”
她扭头冲玉宏道：“说起来都是为娘的错漏，不曾问过你心悦谁家姑娘，也不曾仔细认真地替你张罗婚事。如今你如了意，为娘自然替你高兴，定要把你的婚事风光大办，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翰林老爷尚在病中，不宜操劳，回头问过赵家的意思，再决定也不迟。赵小姐她内敛温顺，不喜欢出风头，若大操大办，惹得厌烦，反倒得不偿失。”
尚未成亲，玉宏做什么都会想着赵琇儿。
玉夫人看破不说破，笑着点头。
玉宏抿了抿唇，试探着又道：“赵大人前阵子刚刚发病，太医叮嘱让他务必安心静养。娘亲也知道，他膝下只一个女儿，婚事拖了这么久，本意便是希望能够多多承欢膝下。等我们大婚之后，允她在娘家常住些日子，以方便照顾岳父大人 ，您看如何？”
玉夫人眉头微拧，似有不快。
玉宏忙道：“陇右战事吃紧，婚后我便要赶去支援父兄。我想留她在咱们府上，留下身子留不下心，不如放宽些，让她常住娘家，也算全了孝道。如此大仁大义，就算旁人非议，又说不出子丑寅卯。爹爹也曾教导我们，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在外人面前尚且宽容，没道理对最亲近的人苛责严待。”
玉宏是个粗莽的性子，不及哥哥玉安稳重，也不及弟弟玉寅睿智，素来给人一种粗笨不善言谈的错觉。
可是，当他真正遇到自己关心的人时，讲起道理来也是一套又一套，直说的玉夫人无言以对。
玉夫人忍不住失笑，道：“你都说到如此田地，我若拒绝，是不是就成了欺负媳妇的恶婆婆，回头要被人谴责？”
玉宏忙起身，殷勤地给玉夫人捏肩捶背，恭维道：“您是天底下最通情达理的好婆婆，回头儿媳妇必然感激您呢。”
“行，就依你说得来。”
玉夫人毫不犹豫应下。
玉宏笑的得意，冲萧翊文做个鬼脸。
萧翊文对这个多年老友当真是刮目相看，暗暗竖起了大拇哥。
他上前拱手道：“岳母大人，我有几句话想同玉容讲，还请您老人家允我去她院里看看。”
玉夫人摆摆手，催他快去，甚至不忘叮嘱道：“你们安心说话，今日留下用晚饭。”
萧翊文谢过，喜滋滋去了玉容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