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小媒婆
“赵小姐真是稀客，快请坐。”
玉容一副女主人的做派，比手招呼又令雪见倒茶。
赵琇儿站定没动，都没正眼看玉容，冷冷道：“我有话问萧八公子，他若在，最好出来说清楚。”
玉容也不恼，曼声道：“他有事要忙，委托我来待客，其中的意思想必赵姐姐应该清楚，果真要自取其辱吗？”
自取其辱？
这四个字如利刃，彻底撕破了赵琇儿勉力维持的体面。
她怒冲冲瞪着玉容，冷声质问：“听闻瑞王妃进宫为萧八公子与我请婚，没想到被你横插一脚，如今你鸠占鹊巢，我连问一句都没资格吗？若我是自取其辱，玉小姐的所作所为，又当如何评断呢？”
看上去文静秀气的翰林府小姐，呛起人来也是伶牙俐齿，毫不示弱。
她以为玉容会恼羞成怒，却没料到，这姑娘不怒反笑，嘴角两颗小小的梨涡，刺得赵琇儿眼睛生疼。
“赵小姐都说过了，是萧家人主动提的婚事，你我皆是被选，何来先来后到一说？”
赵琇儿被她问住，一下哑然。
玉容又道：“若萧翊文对我无意，断然也不会冒着违抗父母之命的罪过，亲自入宫请求皇后娘娘赐婚。我们都是明白人，没必要装糊涂。有些话不曾挑破，反倒留几分体面，若说得太过，难免心生龌龊，成了一辈子的敌人。不瞒你说，我从小仰慕赵姐姐的才学，一直以你为榜样呢。”
玉容的小嘴巴，哄起人来也是毫不示弱的。
软硬兼施，这姑娘好话坏话都说的，赵琇儿一时词穷，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她正眼打量玉容，不由心头一惊。
肤如凝雪，眉眼含春。不怒不笑时，庄重典雅；梨涡初绽时，面若春风拂过溪水，那份柔美直荡进人心坎里去。
难怪她都二婚了，萧翊文还一心要娶她。
果真美得不同凡响。
赵琇儿张扬的气势，顿时矮下去半截。
诚然，玉容比她年轻，比她漂亮，家世勋贵，出身不俗。
唯一可诟病的地方，便是与谢家的那桩婚事。
这么一想，她心头酸酸的。
外头风言风语，传播甚嚣，赵琇儿原还替玉容说话。
她觉得女子本该帮助女子，以男子为天的大樑朝，年轻姑娘刚刚成亲便选择义绝，必然有其苦衷。
旁人不明内情，便妄自评断，把那些难听话都落到一个姑娘的头上，实为恶毒。
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婚事被人挖了墙角，那人便是这位大名鼎鼎的侯府小姐。
赵琇儿初听到这个消息，竟生出一种被密友背刺的愤怒感。
她在家里憋了三日，终究是忍不下这口气，贸然到玉澜巷来找萧八公子理论。
虽然嘴上不肯承认，她心里也是存了私心的，总盼着还有一线生机，鼓起勇气来拼这一次，如果能把萧八公子说服，哪怕让她做平妻，她也是愿意的。
爹爹曾无数次在她跟前夸赞过状元郎的文采，对萧八公子的仰慕，早就刻在了她的心上。
若是别人，她是断不会同意委屈做小的，可若是萧翊文，她可以说服自己，也可以说服爹爹同意。
谁料，她抱着一腔希望而来，却碰了壁，萧八公子躲了个干净，把玉容推出来解决。
显而易见，他已经认可了玉容女主人的身份，更表明了自己对赵琇儿的态度。
避之唯恐不及。
难道自己是洪水猛兽吗？
玉容说她在自取其辱，更是激怒了赵琇儿。
自取其辱，不自量力，从玉容嘴里说出来，便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挑衅和炫耀。
赵琇儿心头火起，便把道听途说的市井对玉容的评价，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她一时头脑发热，说出那些恶言，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可此时此刻，无异于两军对峙，即便知道自己错了，也不能丢了士气。
她梗了梗脖子，强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玉容拢了拢斗篷，坐到椅子上，素手挽袖，拎起茶壶倒了杯热茶放到对面，比一比手道：“来者是客，久仰赵姐姐的大名，对你更是敬重有加。咱们素无恩怨，若因为一个男人生出误会和龌龊，委实不值得。不妨坐下慢慢细说，解开误会，以后也好做长久的姐妹。”
玲珑剔透，花言巧语，赵琇儿心头愤懑，一甩袖子坐到了玉容对面。
她倒要看看，这个外人口中霸蛮黑心的玉家小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赵姐姐从小饱读诗书，对有文采的男子带些光环，也在情理之中。可夫妻两个过日子，不是拜师学艺，更不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须两情相悦，彼此了解，方才能够幸福长久。”
玉容柔声细语地开了口。
“你想说我不了解萧八公子？说我是一厢情愿？那你对他又有多少了解？”
“实不相瞒，我对他也不了解，可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子择婿，不该太过肤浅。你以为想方设法让他娶了你，便可一劳永逸？却不知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便如身坠牢笼，要么被囚困一辈子，要么死里逃生，丢掉半条命。”
小小的姑娘装老成，在她跟前说什么夫妻之道。
委实可笑。
赵琇儿轻蔑一笑，道：“说来说去，便是让我知难而退，对不对？”
玉容点头：“他心里没你，你何必飞蛾扑火往上冲？倒不如及时止损，扭头找一个喜欢你，把你放在心上，不论岁月变迁，他心里始终只有你的男子嫁出去。”
“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小姑娘说些情情爱爱 ，真是可笑。”
赵琇儿唯有搬出那套旧礼法，方能说得过玉容。
“婚姻是自己的，父母和媒人，谁也不能代替你去过。你总该为自己争取一下，方才能拥有后半生的幸福。”
“如何争取？争取谁？你不要总是一堆大道理，说来说去又落不到实处。萧翊文前几日还曾拜托嫡母入宫为我和他请婚，后来便成了你，谁知道过几天，他会不会再次变卦，又恋上别人。我劝你莫要张狂，也别高兴得太早。”
赵琇儿不耐烦地长篇大论，甚至努力伪装出一副同情的表情，看着玉容。
“我与他之间，是白头偕老，还是半路和离，这些都不用赵姐姐操心。总之他为了娶我，不惜同父母抗争，又亲自入宫跪求皇后娘娘，这份心意总是没错的。”
赵琇儿啧啧两声，鄙夷地调转视线。
“我说这些并非炫耀，而是告诉赵姐姐，男人唯独对喜欢的女子宠溺无原则，不惜排除万难，也要结成连理。
萧翊文并非你的良配，你大可以另寻他人。我想这世上一定有人，对你珍之重之，小心翼翼藏在心里。你只要用心，定能找得到。”
“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琇儿恼羞成怒，高声质问。
“我二哥喜欢你多年，非卿不娶。你若答应嫁给他，我可以保证，你绝不会后悔。”
玉容脱口而出，说完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