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她答应
玉容虽然套着一个青春俏丽的外壳，可她心里真正的芯子已经三十六岁了。
诚然，上一世她跟谢茂川从未有过夫妻之实，却也是顶着谢夫人的名头，熬了一年又一年。
之前从未有一个男子，面对面对她说过如此炽热的话。
以至于萧翊文说出刚才那番话时，玉容一下子愣在当场。
她仿佛听到自己冰封的心，一点一点碎裂，然后便如脱缰的野马，心跳完全失控。
时而一路狂奔，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时而又茫然失去目标，忘了天地，忘了自己，甚至连呼吸都给忘记了。
玉容失神地站在那里，一张小脸一会儿刷白，一会又变得通红。
萧翊文心头吹响号角，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猝不及防一把握住了玉容的左腕。
玉容大吃一惊，本能往后躲，她身子一颤，手中的宝剑一下子脱了手。
萧翊文轻轻一捞，剑柄稳稳落到他的手上。
“萧翊文，你要做什么，你快放手！”
玉容强装镇定，用力推他，不料却被他拽得更紧。
他引着玉容的手，扣在了自己胸口。
蓬勃有力的心跳，震得玉容周身发颤。
他说：“若你觉得我在强人所难，剑给你，朝这里刺。与其死在别人手里，不如死在你手上。”
萧翊文反手提着剑柄，又给递了回来。
他嘴角扬起一抹坏笑：“俗话说，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萧翊文能死在你手上，这辈子值了。”
玉容虽是将门虎女，却从未上过战场，也从未杀过人。
见玉容后退着拒绝，萧翊文趁势逼近，俯身贴近她的耳边，如恶魔蛊惑一般，喃喃道：“我知道自己在你心里没什么分量，可你不能不为玉宏考虑。他一把年纪，婚事迟迟未定，皆因赵琇儿所致。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世他至死都没娶妻生子。难道你忍心看他这辈子依旧孤家寡人度残生？”
玉容眼球震动了一下，墨丸似的瞳仁定定望着萧翊文。
他又道：“重活一世，你所做的一切都在拯救玉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上一世在我死之后，玉家遭劫被满门抄斩，对不对？”
他毫无遮拦直剌剌说出口，惹得玉容眼前浮起水雾。
她咬着牙，哑声斥道：“你既猜到了，就该离我们远些。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牵扯进来，置我们一家人于死地。”
萧翊文被气到失笑，“你以为想要置你们于死地的人是我？”
见玉容不回答，他忍不住低吼道：“诚然，我萧翊文上辈子不是一个好人，做过很多在世人眼里堪称大逆不道的坏事儿。可是起码的是非善恶，我还是分得清楚的。武安侯府世代忠良，为大樑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我敬重厚待都来不及，怎么会置你们于死地？”
重生以来，那些曾经的往事，都是萧翊文心口的隐痛。每当夜深人静辗转反侧时，旧事不自觉萦绕在脑海里，他挥之不去便起身一遍一遍地抄默佛经。
如今在玉容面前重提，无异于把自己已经结痂的伤疤再次剖开，血淋淋地置于她的面前。
萧翊文五官有些狰狞，玉容被吓到了，目瞪口呆望着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用力挣扎，仿佛他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她的反应过于激烈，以至于萧翊文眼中的火苗，一点一点被浇灭。
他颓然松手，两肩无力垂落。
“抱歉，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吓到你了是不是？”
他用力扯出一抹微笑，尽管那笑比哭还难看。
玉容抿唇，愣了半晌方才想起自己手里那把剑。她起身走到书案旁，把宝剑入鞘，重又挂到墙上。
借此时间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转身见萧翊文依旧呆呆地立在那里，她走到桌旁坐下，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
“我们坐下说话。”
她的神情发生了巨变，从恐惧到镇静，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已完成。
可萧翊文心中的挫败感却如空气，一点一点爬满了全身。
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只等着玉容表态。
或者冠冕堂皇，或者委婉拒绝，总归像她那么圆融的姑娘，总会把话说得很漂亮，可每一句都像是罩着一个透明的琉璃外壳，冷冰冰没任何感情。
他忍不住在心里自嘲，做了那么多，布下一个局，自以为完美，却唯独失算了自己。
他顶着“祸国奸臣”的名号，就算重生亦无法翻身。
他叹了口气，哑声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不过你放心，我对翰林府的赵小姐本就无意，也绝不会跟玉宏争抢。回头我央求嫡母入宫，在皇后娘娘跟前说明缘由，只说是我的缘故，撤销赐婚的请求便好。我只能做到此处，至于玉宏与她能走到哪一步，我爱莫能助。”
他起身拱了拱手，想说一句再见，可那两个字在喉头滚了好几下，始终难以出口。
最终化作一声哀叹，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
身后响起玉容平淡无波的声音。
“你真的会放弃跟赵小姐的婚事？”
萧翊文脚下顿住，没有回头，郑重嗯了一声。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清瘦的背影依旧摇头，大约是怕玉容误会，他哑声道：“我想避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换一个地方生活。”
他没了斗志，厌烦了争来夺去的日子，想寻一处偏僻之地，粗茶淡饭，简单地过活。
玉容又问：“你若避世，大樑的未来谁来担起？羌越和齐王内外勾结，长生库暴雷，京中百姓人心惶惶，那些坏人躲在暗处，伺机而动，陷害忠良。难道这些你都可以弃之不顾？”
萧翊文苦笑摇头：“天下能人辈出，总有谋略胆识在我之上的人。至于你们玉家，你既然已经知道后面要发生的事儿，想办法避开保全家人，总不是难事。”
说得容易，可人在世上走，总有身不由己的难处。尤其是到了玉兆臣那样的高度，忠君爱民，庇护手下的良将，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
玉容眸色一沉，道：“如你所愿，我们做个交易吧。”
萧翊文转过身来，定定望着她，“什么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