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正经事
玉兆臣顿下脚步，漫不经心地问：“你们两个还有话要说？”
嘴里虽然这样问，心里对两人却是有些排斥的。
无他，唯两人的身份太张扬。
不管萧翊文受不受宠，他都是瑞王的儿子。皇裔之后，日后必然会牵扯上夺嫡的麻烦。
莫青山是皇城司的副使，深得秦渌的信赖。秦渌是谁，那可是万岁爷跟前红得发紫的人。
这两人身份虽不相同，却各有各的危险。
玉兆臣带着两个儿子常年驻守陇右，妻子女儿和幼子留在京中，他唯有保持中立，才能不给家人惹麻烦。
昨夜莫青山搭救玉容这事，到底是偶遇出手相助，还是故意为之，实在让人看不透。
总归，太过亲近只会给彼此惹麻烦，还是保持距离的 好。
玉兆臣冷下眉目，一双鹰眼从两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莫青山身上。
“副使大人还有话要说？”
莫青山微一愣怔，刚想摇头却被一旁的萧翊文疯狂使眼色。
他眨了眨眼，憨笑了声，却是未置可否。
只听一旁的萧翊文抢话道：“倒也没什么要紧话，只是想问问侯爷，昨晚玉容小姐回家之后，没有伤风吧？”
这是在邀功吗？
还是暗示？
玉兆臣拿不准，挑了挑眉，却是没有应声。
萧翊文解释：“昨夜风大，十分寒凉，玉容小姐从谢府出来走得匆忙，并未穿什么厚衣裳。”
“昨夜的事儿，八公子也知道了？”玉兆臣心里浮起迷雾。
萧翊文脸一热，不得已点头。
玉兆臣摇了摇头，嘴角浮起一抹客套的微笑，敷衍道：“她很好。我玉家子孙，不论男女从不娇生惯养，都还算皮实。”
这话几年前说准没错，可玉容自那次秋猎落水后，便留下了病根，每逢秋冬阴寒湿气过重时，便会犯病。
听玉宏说，找了好些大夫吃了几筐药，也不见效。严重时浑身如百蚁啃食，须盖好几床被子保暖，方才能挺得过去。
玉兆臣常年在外，自然不晓得她发病时的厉害。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这样说，萧翊文呵腰恭维道：“侯爷说的是，您教子有方，通过玉宏便可见一斑。”
玉兆臣身居高位，听到的阿谀奉承多了，无非夸他治军有方，英勇神武，百战百胜。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教子有方。
玉兆臣小心过度，生怕功高盖主，成了万岁爷的眼中钉肉中刺，常叮嘱子女万莫表现得太过优秀，以引起旁人的注意。
玉安温润如玉，在外人跟前常表现的懦弱；玉宏大大咧咧，在外人面前常表现的暴躁无能；玉寅还小，尚未走到人前。
玉容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子，倒是得了玉兆臣夫妻很多偏爱，在外人眼里却是个无脑的将门虎女。
脑子和力气，只能择其一。两者兼备，必将深受其害。
玉兆臣常说：宁做有瑕玉，不做琉璃人。
有瑕玉，人们可以很直观看到他（她）的缺点，知他不完美，便不会心生嫉妒。
琉璃通透没一丝杂质，看上去比玉还要干净纯粹，实则很容易让人一眼望穿。若遇见小肚鸡肠的人，轻轻一碰，便能折断。
因此，玉家在京中是一股被孤立的清流，这却正合了玉兆臣的本意。
“小女一切都好，不劳惦记。他日得空，我差遣二子请莫大人赴宴，聊表感激之情。”
在旁边神游天外的莫青山一愣，忙摆手推拒：“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侯爷不用客气……”
他话没说完，就见萧翊文拼命冲他使眼色。
莽汉眨眨眼，实在不知道这位哥到底什么意思。
萧翊文抢道：“侯爷一片好意，怎好推却，况且玉家几位公子皆人中龙凤，品貌无双，你也好见识一下。”
莫青山瞪大眼，心道：我堂堂皇城司副使，当年赫赫有名的武举榜眼郎，什么世面没见过，就是到御前回话，也不曾露怯。让这位萧老八一说，好像自己是个土包子，没见过世面一样。
当着武安侯的面不好揭穿他，莫青山嘿嘿笑着，眼神客气又阴森。
玉兆臣瞧出来了，莫青山确实没有太多结交的热情，倒是萧八公子，热情得有些反常。
他笑了笑，冲莫青山道：“一顿饭还是要的，只是不知莫副使何时得空。这样吧，回头我把这事儿交给玉安，让他同副使联络商定。”
为何安排玉安，自然有玉兆臣的用意。
谁知，萧翊文道：“玉大哥的夫人即将临盆，想必时间不够充裕，不如交给玉宏吧。”
交给玉宏，以他们的关系，萧翊文理应作陪。
到时几位公子哥一起吃喝玩乐走得近了，少不得被人盯上。
玉兆臣不由冷了脸，微转念头，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这次回京还未与瑞王殿下碰过面，不知他老人家最近在忙些什么。”
瑞王几十年如一日，喝酒听曲儿，提笼架鸟，沉迷玩乐，一辈子没做过一件正经事儿。
这阵子他迷上风靡京城的舞剑伶人雀七娘，流连在外几天都不回家。
萧翊文不由脸上一热，没了下文。
没想到玉兆臣慨叹道：“王爷活得通透，他这般潇洒畅意，男子汉大丈夫，都该去学一学。”
萧翊文听出来了，这是在点他呢，忙退了两步，收起锋芒。
时也，运也，命也，太过执着并非好事。
人可以通过努力改变很多东西，唯独出身改不了。
以萧翊文的出身，他蹦跶得越欢，下场越惨，最终逃脱不了做炮灰的命。
玉兆臣见他领会，便没再多言，冲二人颔首，接过副将递上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去了。
莫青山望着玉兆臣的背影，凑到萧翊文耳朵边道：“要不是知道你钟情玉家小姐，只怕连我都要误会了。”
“误会什么？”萧翊文没好气地问。
“误会你野心勃勃，想当……”
那两个字不能随便说，如果让人听见，即便没有证据也可治两人一个意图谋反的罪。
萧翊文忙左右看看，见并没人留意，才狠狠瞪了莫青山一眼，咬牙警告：“管好你的嘴，再敢瞎说，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莫青山点头如捣蒜，食指做剑在嘴边划了一下，死死地抿住双唇。
萧翊文叹口气，转身看人群散去，冲莫青山道：“最近常麻烦你，今日我请客。”
“去哪里？”莫青山一脸兴奋，咧开大嘴。
“万春楼，听说新上了几道菜，今日带你尝尝鲜。”
莫青山轻快的脚步顿了一下，大长腿不听使唤差点把自己给绊倒。
他皱起眉头，小声嘀咕：“万春楼菜色是好，只是那个老板娘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