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你别闹
谢茂川去了趟茅厕,站在后院任冷风吹了好一会儿,直到脸冻木了,这才慢悠悠往回走。
前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他习惯了祖母替他做主,逼迫他读书,鼓励他科举,为他铺好了所有的路。
眼下突然失去依靠,他内心惶恐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朝中官员家中长辈去世要服丁忧,也不知这三年过去,自己再回礼部会面临怎样的境地。
一想起这些,他不由得心底打颤。
冷风吹得头皮发紧,谢茂川加快了脚步,转弯时差点跟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满怀。
他吓得向后退了一步,低呼出声,刚想责骂对面那人,抬头一看却又软下心肠。
表妹江柳心一身缟素,发髻低挽,通身上下没有一丝珠翠点缀,就那么站在他面前。
夜风轻鼓檐下的灯笼,昏黄的光影在她身上波动,莫名让谢茂川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光景。
那时柳心表妹刚刚十四岁,因姑母过世被接到家中常住。
那日他从书院下课回来,天色已经全黑,他急匆匆来给祖母问安,不经意在廊下碰见了柳心表妹。
同样的也是一身素缟悲不自胜,娇弱如一朵含苞欲放的白莲花,一下子便撞进了他心里去。
情窦初开的年纪,懵懂又多情,不知不觉两个人牵绊至今,已经有十几年的岁月。
见谢茂川发愣,江柳心矮身蹲了一个万福,哑声叫了声表兄。
谢茂川拱手回礼,脑海中不断浮现着,这几日守灵她痛苦流泪,哀不自胜的样子。
孝子贤孙,孙男娣女,祖母有如此多的后人,唯独他跟表妹最悲痛。
大约因为两人同在老祖宗膝下长大的缘故吧。
想到这,谢茂川不自觉上前一步,想要安慰一下表妹。
可抬起手臂的那一刻,他又退却了。
以前他没有娶妻,便不用顾忌太多,如今虽还未同玉容圆房,可名义上他已经是有妇之夫了。
他与表妹名不正言不顺,在背人处还好,若被人偷看了去,只怕会惹麻烦。
谢茂川叹了口气,收回手臂低声道:“老祖宗此番遭遇,咱们谁也想不到。生死有命,半点不由人。表妹莫要太过悲伤,务必保重身子要紧。”
不说还好,他这么一安慰,江柳心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哭得更凶了。
她身子随着夜风打晃,眼看着便要摔倒。
谢茂川一下子慌了手脚,上前把人给扶住。
上一次如此慌乱,还是他在嫉妒之下半强半哄,要了她的身子。
事后她也曾这样哭过,直哭得谢茂川手脚无措,恨不得把心剖出来捧到她面前。
他对柳心表妹是真心的,比金子还真,只是人生在世,能自己做主的东西太少。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空有一颗真心,却半点由不得自己。
他知道祖母也是为他好,为了谢家好,所以并不记恨怪罪。
他也想早点弥补柳心表妹,原想过些日子,软硬兼施压迫玉容,让她接受这个现实,把柳心纳为妾室,两个孩子顺理成章认祖归宗。
到那时,四世同堂,亲上加亲,自己一妻两妾,萤灯若能再生个女儿,那便全了他有儿有女的愿望,这日子该如何逍遥自在。
只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老祖宗的突然离世,着实让他措手不及。
他扶江柳心站稳,本想抽回手臂,谁知白莲花一样的人儿身子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谢茂川瞬间惶恐,像托着个烫手山芋,不敢抱又扔不掉。
夜风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仿佛人的脚步声。
谢茂川吓出一头冷汗,索性打横抱起江柳心,抬步去了连廊尽头的角房。
那角房偏僻简陋,以前住着谢茂川的奶娘。
奶娘辞工出府后,便一直空到如今。
谢茂川每次想奶娘的时候,就会到角房去坐坐,屋里摆设他再熟悉不过了。
一脚踢开木头门,闪身进去先把江柳心放到炕上,转身准备去关门。
正值孝期,言行举止必须留意,决不能传出风言风语。
谢茂川小心谨慎,时刻提醒自己。
可是,在江柳心那双柔弱无骨般的手,环住他的腰时,再多的叮嘱都如风烟般散去。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冲破荆棘,直冲天灵盖。
谢茂川只觉得身子麻麻的,脑子木木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表妹,柳心,你……你这是做什么?”
江柳心起初没说话,只是任自己的手一点点往上,攀到了谢茂川的胸口。
他的心怦怦狂跳。
身体不会说谎,江柳心知道该如何拿捏谢茂川。
她暗中松了一口气,这才按照计划颤着嗓子开了口:“表兄,我怕。”
“怕什么?”
谢茂川此时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顺口接话而已。
“外祖母去了,我跟两个孩子该怎么办呀?天下之大,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
说着话,江柳心又开始落泪。
谢茂川强硬地把她的手掰开,先去关严房门,回来重又坐到床沿,一把揽住了她的肩头。
“别怕,有我在呢。你跟孩子们还像以前一样住在施禅院,等……”
“等什么?”
江柳心猛然抬头,脸颊从谢茂川的下巴擦过,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喉结上。
谢茂川心头被羽毛划过,酥酥麻麻的,眼睛都直了。
江柳心撒娇道:“等了你十多年,我一刻都不想再等下去了。”
因为没有掌灯,有月光漏进来,看不真切她的脸。
谢茂川只听出了她话里的急切,却丝毫没看到她眼中的狠厉。
“柳心表妹,你给我时间,你得让我……”
江柳心根本不听他的解释,不管不顾解开了谢茂川领口的盘扣。
大手盖在小手上,试图阻止。
江柳心冷着脸甩开,继续往下。
谢茂川的语气近乎哀求:“你别闹,再等等,咱们来日方长。”
江柳心生平最烦的一个字,便是“等”。
以前不觉得,现在一听到这个字,她不由得火冒三丈,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谢茂川的话她根本听不进去,一下把谢茂川给推倒在炕上。
两人谁也没留意,萤灯蹑手蹑脚贴墙就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