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捡大漏
有客人赶早过来吊唁，玉容忙拉着萤灯到最后面跪好。
等客人一走，萤灯先不干了。
她故意拔高音量，道：“表小姐悲伤难过，咱们都理解，可再难过也该遵守规矩。”
“什么规矩？”
江柳心转头看过来，一双眼睛乌黑幽深，像两弯不见底的深渊。
萤灯毫不怯懦，硬气道：“您虽然在谢府多年，可名义上还是表小姐。既然是亲戚，就该依着规矩排到主家的后面去。大夫人旁边的位置，本该是大少奶奶的，您鸠占鹊巢，算哪门子事儿。”
谢老太太偏宠江柳心，以前府上有事儿时，总是拉着她在自己身旁，三位夫人见怪不怪，谁也没提过意见。
如今谢老太太刚死，便有个丫鬟跳出来指责她，江柳心那张脸瞬间气得刷白。
“萤灯放肆，这府上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表小姐说笑了，萤灯我位卑言轻，不过是个小小的姨娘，在府上自然没有说话的份儿。可您又算什么，不过是亲戚而已，又有什么鸠占鹊巢的资格。”
江柳心最烦别人跟她提资格。
若要比起来，她才是谢茂川的第一个女人，是三人中最有资格评头论足的人。
可是，因为种种原因，后来者抢先，自己反倒成了不入局的那个人。
如今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敢跳出来指责她，若这样下去，这谢府当真是没她的立足之地了。
江柳心死死望着萤灯，眼里涌出泪来。
她从小爱哭，眼泪就是她的杀手锏，只要一落泪，外祖母便要让表哥过来哄她。
可是这次，谢茂川在对面孝子贤孙那一列，根本不知道女眷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儿，自然也不能及时跑过来哄她。
老太太一死，二夫人三夫人各自有了小算盘，两人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连劝都懒得劝了。
玉容也没想劝，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她讪讪道：“你们两个别争了，大家都是一样的，谁在前谁在后，有什么关系呢。”
玉容知道，她越是和稀泥，萤灯越是生气，对江柳心的怨恨便越多，将来冲突爆发，才会更加热闹。
“怎么会一样呢，您是正牌夫人，我们自然没法跟您比。”
萤灯气得咬牙，简直恨铁不成钢。
玉容假装担心拉了萤灯一把，试图劝她噤声。
江柳心见玉容软包子一样，越发轻视她，下定了拿捏她的决心。
轻蔑地调转视线，江柳心纹丝未动。
“你……你这样傲慢，胆敢轻视咱们家大少奶奶，以后绝进不了谢家的门。”
萤灯放狠话，专门朝江柳心心窝窝上扎。
大樑的规矩，男子纳妾需正妻同意，若正妻不点头，就算再得宠爱也进不了门，只能安置做外室。
外室女那可是不被夫家认可的，连带着孩子都不能认祖归宗，死后更是进不了祖坟，只能做孤魂野鬼。
江柳心终究是被吓住了，起身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人的位置。
乔氏冲玉容招手，把她叫了过去。
萤灯想跟过去，奈何江柳心不配合，一番较量下来，萤灯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只能无奈依旧跪在了最后面。
江柳心偏头，目光肆无忌惮落在萤灯小腹上。
她嘴角抽了下，漫不经心调转视线。
萤灯突然觉得江柳心像是换了一个人，娇弱傲气的白莲花，举手投足都带着几分黑心的味道。
萤灯警惕地捂住肚子，往旁边挪了挪，离江柳心尽量远些。
一大早赶来吊唁的，都是至亲。
又一波客人赶来，众人俯身痛哭，待吊唁结束，旁人都起了身，江柳心想着心事，伏地未起之际，就听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在这里可好？”
声音莫名熟悉，江柳心猛然抬头，只见眼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江岸，她的亲生父亲，谢老太太的女婿。
“您怎么来了？”江柳心一时语塞，自己都不知道问的什么话。
“我是谢家的女婿，赶来吊唁有什么问题吗？”
江岸开口不善，也不顾这灵堂是不是讨论家事的地方，扬声道：“老太太没了，你便没了留在谢家的道理，回头收拾一下东西，这就随我回去。”
“回去，回哪里？”江柳心措手不及，一脸惊恐。
“当然是回江家。你从莫家拿了放妻书，那便是自由身，再婚再嫁谁也说不了什么。留在谢家这些年，耽误成了老姑娘，我都替你委屈。
这回没老太太阻拦，就该跟我回去，过阵子为父替你择一门亲事，也好让你后半辈子有个倚仗。”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不过是想再贪一份聘礼，卖一次女儿罢了。
江柳心无声冷笑了下，那张脸在江岸的注视中，逐渐变得狰狞。
“我不回去，您趁早断了这份心。”她斩钉截铁拒绝。
“不回去？那你留在这里算什么？他何曾给过你名分，哪怕是个姨娘或者滕妾，有了名分你才算是堂堂正正的谢家人。”
谁也没想到，江岸会大闹灵堂。
周连带家仆匆匆赶了进来，连哄带劝，好歹是把人给哄下去了。
灵堂内一时寂静，谁也不好意思开口。
玉容看着对面毫无反应的谢茂川，心里越发鄙夷。
人若没了脸皮，当真天下无敌，刚才江柳心被亲爹指着鼻子骂，句句没提谢茂川，却又句句同他有关。
若他是个男人，就该站起来，斩钉截铁地答复江岸，自己到底是什么打算，是娶还是不娶，总该有个痛快话。
可他呢，任由江柳心被辱骂，却连一丁点的反应都没有。
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有反倒比没有更让人糟心。
一场闹剧暂时落下帷幕，丧仪继续。
前来吊唁的人众多，整整五日守灵，众人都叫苦不迭。
明日便要下葬，最后一晚众人昏昏欲睡。
午夜时分，谢茂川借口上茅厕，负手走了出去。
没多大会儿，江柳心起身默不作声跟了出去。
玉容假装没看见，闭着眼睛假寐，萤灯晃了她两下都没醒。
萤灯等不及，起身自己跟了出去。
玉容睁开眼，只见乔氏正定定望着自己，狭促的眼神分明在说：别着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耐心等等，回头去捡大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