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吃豆腐
萧翊文抬眸望向玉容，一本正经道：“你既然对谢家不满，马上和离方为上策。”
玉容身子一僵。
这情景似曾相识。
新婚夜那晚，她辗转反侧，天快亮时方沉沉入梦，在梦里萧翊文也曾跟她说过相似的话。
劝她和离，还说要娶她。
甚至，他不管不顾靠过来，还想亲吻她。
梦境实在绮丽，想起来让人脸红耳热。
玉容心虚地别过头去，躲避着萧翊文的视线。
她说：“我跟谢家的恩怨，跟谢茂川和离与否，与八公子无关。你要是仗着以前曾救过我的命，便随意指点我的私事，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我并非干涉你的私事，只是给你提个建议。”
解释等于掩饰，并不能消除玉容的防备。
她谨慎地打量萧翊文，试图推测消息的来源。
这等私密心事，她只跟梅姐姐提过，难不成是她出卖了自己？
转念一想，玉容否认了这个猜测。
梅姐姐为人耿直侠义，绝非背后嚼舌根的小人。
见玉容神色一瞬好几变，萧翊文不忍看她纠结内耗，坦白道：“那天我在万春楼，无意当中偷听了你跟梅表姐的谈话，知道了你有意和离的打算。梅表姐警告我，让我务必远离你，务必要护你的清白声誉。我也曾强忍着不靠近你，可我……做不到。”
推心置腹的一番话，惹得玉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声音清浅，纳闷问道：“你为何做不到？”
萧翊文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三年前我从深潭把你拉回来，从那以后，便对你生出义务，若不能护你周全，我心有不甘。”
这话听着奇怪，让玉容生出一种，他在路上捡到流浪无主的猫狗，可惜怜爱下，当做宠物收养起来的错觉。
可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那些靠娇憨之态博人怜惜的小玩意。
她小脸一沉，微皱眉头：“仅此而已？”
明明是不甘心，落在萧翊文耳朵里，却像是循循善诱的鼓舞。
他笑意更深：“当然不止如此。谢茂川花心又虚伪，并不是好男人。他根本配不上你，跟他在一起，你只会越陷越深，被人算计得什么都不剩。”
他倾身郑重相劝：“你要相信我，尽快离开谢家，跟谢茂川划清界限。我希望你重获自由身，我希望……”
越说越兴奋，萧翊文双眸闪亮，似寒夜里的启明星。
事出突然，全都在玉容的预料之外。
她心乱如麻，根本不敢看萧翊文的眼睛。
窗外传来一阵悠扬深沉的钟声，伴随着念经的阵阵梵音。
萧翊文的声音混在其间，传入玉容的耳中：“我希望娶你为妻。”
娶她为妻？
玉容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抬眼望向萧翊文，试图从他的神色中分辨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萧翊文眸色深沉望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不吐为快，又似乎成竹在胸，不在意一朝一夕。
玉容脑子里嗡嗡作响。
如没记错，上一世这个狠厉孤狼般的男人，桀骜一生，终身未娶。
这一世刚刚开局，他说想娶她为妻。
阴谋算计？
还是真心求娶？
玉容分辨不清。
她不再是上一世那个单纯不谙世事的姑娘，她见识过太多的阴谋算计，见识过太多人性的贪婪，自然不会再相信，这世上还有纯洁无瑕的男女之爱。
萧翊文的目的是什么，她甚至都懒得去猜测。
此时此刻，她只想离他远远的。
她坚信依靠自己也可以摆脱谢家，保护玉家满府平安无虞。
她不再相信男人，更不想因为男人的一句话，便轻易改变自己的人生。
她更不能允许萧翊文在她重启的人生中，抹下一笔重重的污渍。
和离之前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她将会背上世俗的骂名。
她又急又羞，仓惶起身，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茶盏。
褐色茶水漫过桌面，把萧翊文的长袍濡湿一大片。
玉容一时不知该先道歉，还是该先生气，下意识掏出帕子递了过去。
萧翊文挑眉仰脸望她，狡黠笑容一闪而过。
玉容脑子蓦然清醒，愤恨地收回手，把帕子重又掖了起来。
幸亏反应快，若帕子被他拿去，便成了私相授受的证据，自己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萧翊文的手停在半空，僵了片刻，讪讪收了回去。
“八公子对我图谋不轨，这顿饭我可是吃不下去了。我们就此别过，再也不见。”
她起身要走，萧翊文忙去拦她，慌乱中提到了徐琅的案子。
玉容冷声道：“徐琅宠妾灭妻，殴打岳母一事，无可辩驳，要是皇城司敢对他网开一面，我们便告到京兆府去，京兆府若敢徇私，我们到宫门口敲登闻鼓鸣冤。总之，这份决心你知道便好。”
玉容说完要走，不料萧翊文伸手去拦，情急之下握住了她的腕子。
他的大掌宽厚有力，常年握笔指腹磨有薄茧，肌肤相贴，烫得玉容不由一阵战栗。
她瞠目结舌，被毒虫咬了一般忙大力甩开。
萧翊文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讪讪收回手，忙不迭道歉。
好巧不巧，胖和尚端着托盘，偏在此时走了进来。
他慌忙侧身避开，嘴里念着阿弥陀佛。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玉容恼恨怒容，苍白的小脸腾一下红到了耳朵尖。
她忙转过身去，背对着萧翊文。
萧翊文羞赧搓手，冲大和尚解释：“师父千万不要误会，刚才我不小心碰倒了茶盏，弄湿了衣裳，小娘子好心帮我摘过来帕子擦拭。还望你莫误会，莫传扬。”
斋堂里每张桌旁都立着一个竹子做的架子，上边挂着雪白的帕子，供香客使用。
萧翊文忙摘下一个，胡乱擦拭水渍。
胖和尚嘴里喃喃低语：“出家人慈悲为怀，八公子既解释清楚，贫僧自然不会误会。佛言，爱恨痴癫，皆有命数。贫僧一心礼佛，早已断绝红尘俗念，亦不会与人闲谈红尘俗事。八公子和小娘子，大可放心。”
胖和尚说完，放下盘盘盏盏，施礼告退。
萧翊文松了一口气，可玉容却从胖和尚那番话里，品咂出另一番含义。
那人并不相信玉容和萧翊文之间是清白的，他只允诺不会传扬出去。
难道自己果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
又恨又恼，她双目喷火看向始作俑者。
萧翊文正端着白瓷小碗，给玉容布菜。
“广济寺的功德豆腐味道一绝，满京城再找不出比这里做得更好吃的地方，快来尝尝。”
玉容咬牙。
什么功德豆腐，分明是你吃老娘豆腐，这口气叫她如何咽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