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无底洞
那日之后，谢茂川像是从玉容的生活里消失了一样，接连几日不见踪影。
谢茂川深知，男女之间就是一场博弈，谁先耐不住，谁先服软，谁便落了下乘。
他故意冷落玉容，想让她感到惶恐，等她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自然会低三下四求他回头。
谁知，玉容眼不见为净，无事发生一样。
她表面上吃吃喝喝没心没肺，暗地里派人到处搜集江柳心当年产子的证据。
这日用过午饭，她正准备歇午觉，周连过来说奉了老太太的令，让玉容把陪嫁的铺面，都交给他接手。
玉容早料到谢老太太会来这一手，并不觉得诧异。
她漫不经心喝茶，神情平淡听周连说话。
反倒是雪见和云见两个丫头，气愤难忍，跟周连争吵起来。
雪见：“周管家的手未免伸得也太长了，那些铺面是我家侯爷和夫人给我们小姐的体己，那是给她傍身用的。周管家接手过去，难不成要充公？”
周连讪笑：“雪见姑娘这张嘴，可真是不饶人啊。什么充公不充公的，好说不好听啊。老太太说，既然嫁入了谢家门，那便是谢家的人。
谢家并未分家，和和睦睦，整整齐齐，都是一体的。之所以让我接手铺面，只不过为了好管理罢了。回头年底该怎么算账怎么算账，将来这些铺面赚了钱，到最后还是要留给大少奶奶的。”
云见呸了一声，掐着腰道：“周管家说得轻巧，莫不是把咱们当傻子了。将来铺子挣多少钱，咱们又不知晓，谁知会不会有蛀虫在里边作怪，万一说赔了钱，难不成我们小姐还得往里填坑不成？”
“赔钱的买卖，我自然是不干的。”周连一脸自信的笑容，“云见姑娘莫要小看周某，我从三十岁在谢府做管家，算下来也有十八年了。不管是田庄还是铺面，还从未亏过呢。”
周连很懂审时度势，知道跟两个丫头争辩不出什么来，关键是要说服玉容才行。
他冲玉容一拱手：“大少奶奶若是不信，我让人把以往的账本拿过来，您过目之后自然也就信了。”
在谢府当了十八年管家，周连长着一张忠实憨厚的脸，心思却比海还要深。
外人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他是谢老太太娘家的亲侄子，否则夫妻两个也不可能成为老太太的心腹。
上一世玉容接手谢府中馈之后，曾查过账，周连手里那些看似清晰的账目，实则乱成一团，根本理不清。
玉容曾跟周连对质，想要逼迫他吐出一些银子出来填补窟窿，谁知被谢茂川阻止。
后来玉容才知道，周连不过是个搂钱的耙子，他背后真正的主使是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通过周连，盘剥府中各儿媳的陪嫁铺面，攒下一大笔金银。
上一世直到沉湖那日，她也没追查出那笔金银的去处。
周连神情切切望着玉容，等着她开口。
玉容扬了扬唇，道：“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我自然会好好考虑，只是眼下我刚成亲，铺面的房契、手续，还有账本什么的，还不曾理清。周管家给我些时日，等我整理一番，再给你接手。”
周连一听，脸上担忧一扫而光，深深地冲玉容拱了拱手。
他面色得意地告辞，退了出去。
望着他轻快的背影，两个丫鬟气得吐血。
雪见呸了一声，咬牙骂道：“外人都道谢府是落魄的书香世家，谁知竟这么没规矩，连新媳妇的嫁妆都想盘剥，真是让人瞧不起。”
云见扯了扯她的袖子，递个眼色让她小声点，转头不解地问玉容：“小姐明知他们的真是目的，干嘛还那么痛快答应？”
玉容抿了抿唇，勾勾手指，等两个丫鬟把脑袋凑过来。
她低声道：“我自有用意，回头钓一条大鱼，让你们两个开开眼。”
雪见是个实诚的姑娘，皱着眉头问：“小姐，您一点都不喜欢水，什么时候爱上钓鱼的？”
云见拿胳膊肘撞她一下，冲玉容道：“小姐胸怀大计，咱们自然不会怀疑。回头您知会咱们一声，免得咱们傻呵呵，还要跟周管家吵架。”
“吵一吵更逼真。”
玉容一掐腰，模仿云见刚才的样子。
三个姑娘笑作一团。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轻咳声，三人慌忙收声朝外看去。
只见一人径直撩帘进来，却是乔氏。
玉容忙起身：“见过大夫人。”
乔氏走上前，问道：“刚才在门口遇上了周管家，莫不是他已经开始打你嫁妆的主意了？”
“大夫人真厉害，一猜就准。”雪见一脸夸张扶乔氏在桌旁坐下。
云见不动声色转身去泡茶。
乔氏叮嘱玉容：“谢家就是个无底洞，永远填不满。你可别走了我的老路，务必要把嫁妆握在自己手上，别被人哄骗了去。”
玉容但笑不语。
乔氏以为玉容不信任她，叹了口气，悠悠道：“咱们府上的老太太啊，看着一心拜佛不理俗世，其实心里盘算多着呢。我说的话，你兴许不信，等你以后跟她打交道多了，自然也就看透她的为人了。”
玉容自然清楚谢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可她却装作不知情，倾身问道：“我年轻，识人不准，还请大夫人赐教。”
乔氏犹豫，只是摇头。
玉容又问：“大夫人，你的嫁妆现在还剩多少？”
乔氏气得哼了口气：“不瞒你，我是家中最小的女儿，父母最疼我。当年虽算不上高嫁，却也是为我备齐了十里红妆才成的亲。
除了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不提，父母还为我准备了500亩水田，8间铺面。眼下，除了金银，田庄和铺面都被老太太收罗走了，我呀，唯余一个光杆司令了。”
她本就是个开朗爽利的人，现在不拿玉容当外人，虽是自嘲，可不见任何怒色，反倒惹得玉容跟两个丫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玉容忙肃正神色，不安道：“大夫人莫怪，我们并没有嘲笑的意思。”
“有也没关系”，乔氏扬了扬帕子，“府上二夫人和三夫人，背地里不定怎么笑我傻呢。可是，当年咱年轻，不懂人心阴暗，轻信了老太太，最后反被当傻子卖了。技不如人，只好自认倒霉。”
她挑眉望了眼玉容：“我既吃了亏，你就别再走我的老路了。回头免不得像我一样，被人挤兑，在这府上连句话都说不上。”
“夫人的肺腑之言，我都记下了。有您的提点，我自然不会再踩坑。只是，直接拒绝免不得惹来他们更多纠缠，不如略施小计，让她们彻底断了念想。”
总之，只要玉容不被骗，乔氏就放心了。
她喝一口茶，正色道：“我今儿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谢我什么？莫不是大小姐那头有好消息？”
玉容一脸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