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美丽新世界
那瘆人的表情让方野瞳孔猛地一颤，今天白天的结论瞬间被推翻。
这扇门，不只有他能看得见！
而护士作为平时一直给方野做康复训练的人再了解不过，即便是那微小的表情变化，也被她捕捉在眼里。
“你果然看得见。”她喃喃自语地站直身体，面色兴奋直至身体颤抖。
“你你。”方野艰难地振动着声带，发出了两个干涩的音节。
即便内心满是疑惑，但还没等他得到回应，方野便看到了这辈子未曾设想过的画面。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护士整张脸带着五官逐渐撕裂，一圈圈密密麻麻的复齿的自裂缝中出现，如同蜥蜴的长舌自她嘴里伸出，轻轻地剐蹭了一下方野的脸皮。
“序列者的味道，我已经有多少年没尝过了。”
方野如坠冰窟，他努力地挪动身躯试图逃走，但自己那肌肉萎缩的四肢，此刻使不上一丝力气。
他一脸惨白，紧紧地闭着双眼，那条滑腻且腥臭的舌头，在自己脸上不断舔舐，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在四肢百骸流窜。
“什么声音？”
病房里揉着眼的中年大妈坐起身来，面色不善，她本来就睡眠质量差，她倒要看看，是谁大晚上还在这吵吵！
随着那条舌头离开了他的脸，方野心中一沉，虽然不知道此时此刻正在发生什么，但房间内却异常地安静，死寂。
直到浓郁的血腥味侵入他的鼻腔。
咚咚——
咚咚——
剧烈的沉闷心跳声在他的胸腔鼓动。
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方野终究按捺不住好奇，睁开了双眼。
随着视野恢复，他瞳孔紧缩。
细碎的月光下，赫然是一地的残肢断臂，其中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在血泊中与他目光交汇，让方野几欲发疯。
这间病房里的人，全死了。
“咯咯咯咯！”诡异的笑声自方野耳边响起，那张恐怖的复齿脸自右手边，慢慢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我会温柔拆开你的骨血与皮肉，再慢慢地品尝你的内脏。”
方野瞳孔在眼眶内剧烈的震颤，深深的绝望感席卷了全身。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正常人会变成那个样子？
动起来！动起来！快动起来啊！
他在心中大声地咆哮，眼前那张挂着血肉碎块的狰狞巨口，带着一股腥风扑至面门。
但下一秒。
病床上他那几近瘫痪的身体，居然动了起来！
方野拧身躲开了护士怪物势在必得的撕咬，从病床上动作生涩地翻滚了几圈，摔落在地，随即连滚带爬地向病房外冲去。
“哈哈哈哈，我我能动了？！”
在完全掌控自己身体的那瞬间，方野又是狂喜，又是为当下的处境感到惊惧，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能量流入体内。
难道，他真的盼来了神明的眷顾？
“你真的是序列者！”望着方野夺路而逃的背影，护士爆发出惊喜异常的尖叫声，上扬的语调中蕴含着压抑的狂喜。
没想到，日复一日地潜伏在医院，这个她最不可能认为是序列者的渐冻症少年，居然是序列者？！
要不是他妈来和自己说方野得了精神病，说他看见了一扇门，拜托自己关照一下。
可能直到方野死去，她都不会发现！
方野来不及伸手，他挺起肩膀，猛地撞开了医院的快速通道大门。
结合病房内的惨烈状况，他丝毫不会怀疑这个怪物会杀光所有看见她的人。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人了。
快速判断后，方野决定首先避开人来人往的走廊和电梯。
只有将她引到顶楼，才能够最大限度地减少死亡。
看到护士怪物投射在墙壁之上的扭曲阴影，他背后一凉，脚下步子迈得越发大起来，一步三层台阶地向上跨越而去。
“别跑了，你注定是我最丰盛的大餐！”护士怪物尖利的笑声，回荡在幽暗的楼梯间里。
“不可能！”方野的声音自上飘落，仿佛激怒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给我吃掉！融为一体后，我们就能一起见证新世界的到来了 ！”
“你看我平时把你照顾得多好啊，现在，到你付出的时候了！”
听着她的话，方野一阵恶寒，自己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怎么可能让你这怪物吃掉！
不过这样看来，这怪物还保有之前的记忆。
前方转角楼梯大门处请勿靠近的告示牌，在昏暗的楼梯间中若隐若现。
他目光一扫而过，决定赌一把。
身形一滞的瞬间，护士怪物从身后扑了上来，方野躬身躲开撕咬，甚至感受到那一圈圈锋利的复齿与自己的脖颈交错而过，划出一道道细密的血线。
确实，单凭速度自己不可能比过这怪物。
能跑起来，不仅是身体瘫痪恢复的原因，也是他那莫大的求生本能导致肾上腺素极度飙升。
方野目光一震，剧烈的疼痛自右手臂传来，几乎快折断他的骨头。
“嘻嘻，方野，我抓到你了。”
还没等护士怪物张开大嘴咬向他的头颅，在两人巨大的惯性中，门被直接撞开。
那扇门的背后，再没有地面，而是足有十几层楼房高度的悬空门。
两人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坠向楼底，方野的视线一阵天旋地转，世界的一切以各种角度在身边重新排列组合，翻天覆地。
他身上的蓝白色条纹病号服，在瘦弱的身躯上发出呼啦啦的鼓荡声。
但方野此刻的神色却异常兴奋，也懒得再将目光投向护士怪物，他望着天空伸展开双臂，神情迷醉，“原来，这个世界这么美。”
他的眼中倒映出无数散发着微光的细小微粒，如同银河光带，交织在空气中，如梦似幻。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畅快的大笑声回荡在夜空中。
伴随着两声巨响，天穹裂开了一道狭长的黑色裂缝。
那是一只眼。
随着那巨大的瞳孔缓缓睁开，整栋医院大楼顿时沐浴在猩红色的光芒中。
空中发着光的细小微粒仿佛受到了某种更为强大的牵引，宛若龙卷风一般接天连地般疯狂旋转。
旋涡的中心，正是方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