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 章 时事逼人
建兴二年冬，公元198年，我带队回到了洛阳，李儒带着一小撮人，于城门迎候，显得有些凄凉，大家都有些冻得说不动话，李儒支支吾吾的说道：“上柱国，杨司空请你到府上一叙。”
我一愣，下马问道：“司徒与我同去，还是？”
李儒看了看我道：“天气寒冷，我们边走边说，此乃好事，上柱国尽管前去便是，这天下是汉家的天下，可是管天下的终归是士族啊。”
说话间竟下起了雪来，众人也没带得纸伞。好生狼狈，我回家换了件衣服。便起身要走，严氏道：“将军已走了一月有余，怎得如此匆忙。”
貂蝉又道：“理应吃了饭再走啊。”
我笑呵呵的答道：“杨彪相邀，不可迟疑。”
骑马过了两条街，路上也没什么人，白皑皑的雪地上，只留下了马蹄印和脚印，我到了杨府，一中年男子将我迎了进去，杨彪跪坐于桌旁，唤我同坐。杨府中透露着一股文雅之气。
杨彪道：“按时间推算，上柱国想必未曾用膳，先吃上两口。”
我看着满桌珍馐，肚子也是咕咕直叫，也就不再客气。
杨彪笑道：“柱国可对彪有成见？”
我道：“司空老成谋国，布怎敢有此心。”
杨彪笑了一笑拿出了一本册子，递给了我。
我翻开一看上面一五一十的记录着我如何会见王允，结识貂蝉，陷害董卓，坑害王允，蒙骗牛辅，以及暗箭射杀颜良的全过程，时间地点，甚至于我站在哪个位置都分毫不差。我心内一惊道：“士族果然手眼通天。”
杨彪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笑道：“奉先，不想再抵赖了吗？”
我苦笑道：“杨公，将我所行之事，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的一一写来，我还有什么可抵赖的。只是。。。”
杨彪笑道：“只是你不知我为何不于朝堂发难是吧。”
我暗自想了想却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杨彪老儿还真的想回护我不成？
“奉先，关于昔日皇后娘娘被下毒暗害一事，实非我所为，我亦有严令，不得对妇孺动手，伤我士族气节，你于朝堂上看到的杨彪，看似与你针锋相对，实则并非如此。”
“你再看看这个，这是你于河北坑害许攸的来龙去脉，这上面一五一十写的清清楚楚。”
我道：“如此说来，我岂不是无所遁形。吗？”
杨彪道：“倒也未尽然也，这上面有一部分是猜的。”
我额头冷汗直流，谁才能猜的那么准啊？
“还有并不是我着人监视于你，而是有人主动报于我知，至于名字吗，说实话，老夫也不知道。”
我跪直身子道：“不知司空大人找我说这些，意欲何为啊。”
杨彪喝了口酒，道：“近日，弹劾上柱国之声屡禁不止，这一关纵然是能过，也会让将军与士族之间有多一分芥蒂。”
“老夫我已年近六旬，时日无多了，今日我便帮将军个忙，你看看这个。”
杨彪递给我一道奏章，上面写着：许攸违抗皇命，死有余辜，吕奉先忠君体国，理应嘉奖。”
我道：“杨司空，为我说话，这天下士族怕是会与司空分道扬镳啊。”
杨彪道：“不至于分道扬镳，却也会有些许隔阂，我士族犹重风骨，今日我之所为，亦望将军在我百年之后能照拂杨家一二。”
我还真想不到，杨彪竟是这个意思，尴尬的说道：“布虽不才，亦知士族规律，杨公之子，现为九卿，将来亦可名正言顺位列三公，况德祖大才，何须我来照拂？”
杨彪摇了摇头叹息道：“将军此去袁绍处，袁绍怎样？”
我道：“袁公礼贤下士，运筹帷幄，能令士族为其所用，乃当世人杰也。”
杨彪点了点头道：“我儿比之如何？”
我道：“公子才识胜于袁绍，然年纪尚轻，心浮气躁。”
杨彪长叹了一口气道：“哪里是什么心浮气躁，而是自视甚高，目中无人。”
“昔日董卓在时，奉先可能以为我等闭口不言皆不如袁绍，其实正是袁绍破灭了袁家，德祖与袁绍何其相似，他日难免会殊途同归。”
我道：“若真如袁公，不失为人杰也。”
杨彪道：“士族之所谋者，权术，人心，故如百足之虫 死而不僵，而军阀之间你争我夺，早晚必湮灭于天下，奉先只需答应我即可，我也会依约帮你度过难关。”
我道：“自是司空有心相让，布怎敢不领命而行。”
杨彪又道：“我曾祖父，我祖父，父亲皆为太尉，位列三公，这汉室的陈疾我自是再清楚不过，我杨家已历五世，位高权重，陛下欲重震朝纲，必是要清除我们这些权臣。”
“我也老了，也不想争了，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谁也没有办法改变，今大概就是等我老去，即将杨家连根拔起。”
我道：“陛下仁慈，当会顾及昔日恩情。”
杨彪叹息道：“陛下确有可能顾及，只怕德祖未必肯全身而退啊。上柱国那些东西你也看到，他日一旦站在这士族的顶端，天下的一切你都尽收眼底，董卓怎么来，如何杀人，如何暴虐，甚至于应该大概什么时候灭亡，都会有人给你一一推演，而袁隗这些都知道，他还告诉了袁绍，但是袁绍依然选择了起兵，你能想到袁绍今日的痛苦吗？”
“所以我什么都不能对修儿说，因为历史的洪流是挡不住的，他身上有他父辈的荣耀，他不可能激流勇退，所以我只能求你，如果实在保不住，就保我杨家上下。”
“老夫我对大汉是有感情的，对天下百姓也是有感情的，我也厌恶这个制度，我也讨厌这个身份，可是有什么用呢，谁也改变不了，在其位就要谋其政，我们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路，但是每条路都是死路，比如我们杨家，一直都在最正确的路上走着，可是谁也没犯什么错误，路就没了。”杨彪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
我道：“或是司空大人多虑了。”
杨彪摇了摇头道：“奉先，你固然也算得上是久经官场，可是这些权谋，你终究还是难有切身体会，不是某个人要杀你，也不是谁要把你连根拔起，而是时事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