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 章 袁绍之言
袁绍长得高大帅气，若不是上了年纪倒也可以称得上是玉树临风，他吩咐下人上好酒菜，又屏退左右，开口道：
“奉先，昔日杀我爱将，理当自罚三杯啊！”
我搞不清袁绍套路，只得说道：“袁公，实非我所为…”
袁绍打断了我，眼神中透着一丝锐利，道：“此一时彼一时，奉先若不能以诚待之，今日之事则难上加难矣。”
我犹豫了片刻道：“当日之事却布所为，各为其主罢了，既袁公有言，布罚三杯就是。”
袁绍道：“此事我权当没有听到，日后若是有人找我告发，我还是会问罪于你，颜良乃我心腹爱将，至今思之仍是痛心疾首啊！”
我也没法说啥，就这么傻傻的坐着。
袁绍道：“我给上柱国说一说绍这一生吧，绍本庶出，少时受尽白眼，奋发图强，渐成袁士年轻一辈领头人物，按现在的排法，我已不需努力，我只需要当好我的车骑校尉，迟早位列三公，就算大汉亡了，我袁氏也不会亡，我将来还是会位及人臣。”
我点了点头道：“这些我最近已开始顿悟。”
“后灵帝不弃点我以司隶校尉，又伴于大将军侧，叔父时常劝我，步子不能迈的太大，我虽嘴上答应，但其实压根没往心里去。”
“谁又愿意在父辈的荫蔽下生活呢，纵使这条路很完美。”我心中暗想。笑了笑道：“布也确实年少轻狂。”
“后来何进不听劝告，为十常侍所杀，何家就此衰败，我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叔父劝我放下兵权，做一个文臣，我不从。”
“后董卓肆虐，妄行废立，绍执剑于朝堂，对峙与董卓，此绍生平第一快事，叔父却言袁家迟早被我害死。”
“后为天下计，为黎民计，为天子计，起兵伐董，致叔父一家满门被屠，绍手下智谋之士何其多，无一人出来阻止，无一人讲明厉害，可是他们都知道啊，只有我不懂！”
“袁家是士族领袖，只要叔父不反董，哪怕是如我一般执剑于朝堂，到最后也是大事化小，可我，兴兵举事，明讨董卓，别说董卓暴虐，任何一个军阀也不会允许朝中士族领袖和外面的敌对势力里应外合，所以是我害死了他们。”
我道：“本初兄高义，还大汉以太平，诛灭董卓，实为天下百姓。”
袁绍有些伤感的说道：“是啊，田丰，沮授，许攸都这么说，死则死矣能有什么办法呢，可事实上，董卓暴虐，根本不容于天下，无外乎就是再多死些人，董卓再多猖狂两年，我叔父在朝中稳如泰山，我在渤海也是悠然自得，可惜我错了，错的无可挽回，你看如今士族领袖杨彪，于朝堂上和我叔父一般无二，甚至还顶撞过董卓，那又怎样，就是辱骂董卓也无妨，可就一条，不能出个讨董之人，而偏偏……”
“罢了罢了，田丰等不是不知道，也不是坑害我，他们大概是觉得讨董盟主很重要，成大事者死几个人算什么呢？事实上叔父死了，我的威望更高了，众士族对于我反董义举给予了极高的支持，我兵不血刃拿下了冀州、幽州，加上原先的青州，一时之间也是英姿勃发啊。”
“后面的事情，奉先都知道了，我与曹操争霸，我二人打小一起长大也算知己知彼，操擅诡计，我擅大势，是也，我每每围城，却每每无功而返，第一次打完之后，我知道我错过了最佳的机会，曹操休整过后，已经难以靠武力在短时间内战胜了。”
我道：“曹操确英雄也，袁公能与其分庭抗礼，亦属英雄。”
袁绍怅然的喝了口酒，又叹了口气，道：“这几年将军在朝堂，我在地方，想必局面相同，大家都在无为而治，养民，屯田，建房，朝堂之上还要去关注社稷民生，倒也不好比较，就说说我何曹操吧，操，屯田于军，由他曹氏宗族统领，虽有贪墨，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以兖州乃黄河下游，民尚有度日之粮，乃宗族让利也。”
“而我这冀州情况则大不相同，大家脱下铠甲种田，皆受地方官府辖制，中饱私囊，从中渔利者已是司空见惯，平时丰收之年，他们自是得了不少好处，如今灾害之年，还想一分不少，百姓岂不是要饿死吗？”
我有些震惊的看了袁绍一眼，道：“袁公能有此心，布亦愿协助，何愁蛀虫不灭。”
袁绍摇摇头道：“奉先，很多事情你还是想简单了，就我手下这几个郭图、逢纪、许攸、沮授，谁贪财了吗？没有！都是他们的亲友在贪，一月前，田丰告许攸妻舅侵吞民田，我能处置许攸吗？我能处置许攸妻舅吗？训斥两句罢了，士族在你这里为官是要好处的，你不给他就拉着其他士族去投别人。”
“我现在是靠着叔父的死，靠着拉拢士族才走到今天，所以我必须要礼贤下士，曹操已经把寒门的路走完了，走的很好，但是还是不如我，是曹操不如我吗？不是！是士族的力量太大！”
“今奉先领陛下之命前来赈灾，厉害关系我皆以说透，从即日起，奉先只要有证据一律可抓可杀，回奏天子即可，绍概不过问，绍此刻只觉悲凉，若是叔父尚在，我袁家还会屹立不倒多年，而今看似风光，实则把列祖列宗的家底都丢光了。”
说到这里，袁绍竟情不自禁的流起泪来，我拱手道：“袁公既以诚待我，我亦不负袁公，来邺城之前以多番筹谋，若宵小之徒就此隐匿也就罢了，若是屯粮居奇，发国难之才，必杀一儆百。”
袁绍道：“奉先可知，士族之网，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道：“此言听过不下十遍，布手下谋臣亦劝布息事宁人，可是袁公，正如您当年拔剑对董卓之时，男人的世界里不只有利益得失，还有成败对错，还有一腔孤勇。”
袁绍道：“将军看绍今日代价还不够大吗，我袁家千秋万世的基业，几乎被我毁了。”
我叹息道：“袁公何必执着于此，为天下计而已，本就无错，何须自责。”
袁绍笑了两声说了句：“好个为天下计而已，但愿奉先以后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