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如何不动声色地擦肩
陈江停斜倚在教室门口，饶有兴趣地看了眼正在整理书桌的刘璃雪。
阳光投落在他脚下，却衬得他整个人更加清冷。细碎的黑发几乎遮盖了他的眼睛，刘璃雪却看到他的眼尾微微上挑，眸子宛若寒潭深邃。
他身着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领口处露出精致的锁骨。下身则是一条休闲的黑色阔腿裤，侧面有白色的竖条纹。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穿搭，穿在他身上，却给她一种无法逼视的感觉，仿佛他是从某个艺术画作中走出来的阴郁男主角，颓废而迷人。
有风吹起他前额的刘海，四目相对的刹那，刘璃雪的心弦忽然拨奏如歌。
你看，他这样美好的人，连风都想亲吻他。
原来，一直喜欢过的人，哪怕心里打定主意不再触碰，再见到时，还是会止不住地心动。
上一辈子，她就是这样，只一眼，便误了他终生。
和陈江停的故事，她一直不知道该从何处讲起，是从那个微凉的下午，还是那个有些燥热的晚自习。
高二下学期，刘璃雪跟风地选择了理科，阴差阳错地和陈江停分到了三班。
那个时候的陈江停，不修边幅，也不理世事，他总是安静地待在教室最后一排最靠窗的位置，看窗外风吹漫漫，或者垂眸看手上的书。
那个时候的他啊，始终默默无声，对一切都漠不关心，除了和原来的六班班花谢嘉音谈过恋爱以外，再没有任何存在感。
但是刘璃雪记得，那一天，三月二十一号，春分就在昨日。
最后一扇窗户是开着的。
白桦树的阴影落在陈江停身上，偶尔有风吹过，树影被徐徐摇动，他的碎发亦在额前飞舞，而他始终安静地捧着一本厚重的书，远远看去，甚至能看到他精致的锁骨，目光往下，便是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面有几条十分明显凸起的青筋，枝叶斑驳处，手掌忽暗忽明，他宽大的手掌依旧托着书骨，没有一点被惊动的痕迹。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刘璃雪转身从书包里拿东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看呆了。
这么好看的人，为什么没有人发现？还好，她看到了。
从那以后，她就在想，这辈子，就是他了。
……
【哇，宿主，这不是你男朋友嘛，我记得上辈子是你追的他，追了好几个月呢，这次要不要矜持一点，来个欲擒故纵呀】
“都说了不许偷窥我的记忆。”
精神空间里，刘璃雪隔着空气，给了摘十七一拳。
【(e)】
“璃雪同学，不要看他……”许之遥掰过她的头，附耳悄声说，“虽然他是个大帅哥，但是我还是觉得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学生，他们现在肯定要去厕所偷摸抽烟，不然怎么那么鬼祟……”
嗯？
她怎么不知道，陈江停高一的时候还抽烟。
【我的宿主诶，你就没问过他的过去吗？江哥太惨了，女盆友一点也不爱他。】
怎么可能不爱呢，只是她每次问他以前的事，他总是搪塞过去，连带着和谢嘉音的过去。
当时她觉得，他把谢嘉音藏得太深了，太深了，所以回忆就显得那么痛苦。
但是也许，并不是她所想那样呢。
“千万不要被这种坏男生盯上了，我初中的时候有个同学就被小混混看上了，非要我同学给他做女朋友嘞，真的吓死人……”许之遥继续咬耳朵。
“坏吗？”望着陈江停远去的背影，她喃喃道。
“嗯嗯，我和你说……”
许之遥还在悄声讲着，可她却什么也听不见。
【宿主，你真的不要他了吗？】
不是她不要他，而是她不配拥有他。
重活一次，刘璃雪始终觉得，他值得世上最好的，而不是这样一个支离破碎的自己。
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一见他就笑。
……
“楚南，刚刚那个坐在最后一排的女生是谁？”陈江停倚靠在天台的围墙上，轻飘飘地问了这么一句。
虽然只有一瞬，但是他捕捉到了她惊慌失措的那一眼，明明只有一瞬，他却好像在里面看到了多种复杂的感情忽闪而过。
有宝物失而复得的欣喜，更多的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
他看得心里有些难受。
一个十六岁不到的少女，眼里何来如此真切的悲恸？
“江哥，我没听错吧，”楚南娴熟地吐出一口烟，姿态散漫。
“你现在居然开始关注女生了，不过你要是想谈恋爱了，兄弟给你出主意，首先就是把你这个头发修理一下，”楚南比划了一下他的发型，“看看我的，微分碎盖，少年感十足。再看看你的，刘海长的要拖地了，还不剪留着扎麻花辫嘛。”
楚南一说起话来就没个完，每次不等他开口，陈江停一个眼神就会让他打住。可这次他没有。
头发这么不好看吗？他以前倒是没注意，对他来说，好像书里的东西更让他感兴趣。
“哥？江哥……”楚南看到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好像真的听了进去，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从小玩到大，自己从小学到高中喜欢过的人数不胜数，可陈江停却总是寡言少语，和他的书打交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而想改变自己。
“那个女生是一班转过来的，叫刘璃雪，名字好听吧，关键人也长得好看。王芳你知道不，那个谁谁谁的女儿，想把她塞一班里，塞不进去，把她们俩换了一下。”楚南撇了撇嘴，掐灭了第三支烟。
“这刘璃雪也是运气太不好了，估计也没什么背景，一声不吭就搬过来了。九年的努力，居然和我这种人凑到一个班……挺惨嘞还。”楚南出身富裕，他爸爸开了个建材厂，妈妈是包工头，在当地出了名的有钱。家里没时间管，只能放养他，他却没有学坏，只是恋上了抽烟。
“嗯。”
陈江停抬头，恰好看到一只飞鸟划过。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楚南笑着点了点头，少年长相清俊，笑起来的时候此间生风。可是因为长期抽烟，他的牙齿不可避免地有些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