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聚
高三听力考试两天里，大家都在宿舍待着，聊天睡觉吃泡面，玩剪子包袱捶，谁输了谁打手心的游戏，因为楚清水这厮下手太狠，一致被我们冠以“逼人”的称谓，后来叫“逼水儿”，再后来因为这称呼实在不文雅，不符合我们当代有志青年形象，又改叫碧水儿，往后几年里我们如此称呼他。
教学楼从考试前一天一直封到当天十点，待高三考生考完试考场解封，我们才极不情愿地回到教室，继续忍受着没完没了又无聊的课程。课上我不免得又胡思乱想，不过这次我没有想程诺，却是在想初中那帮哥子，想着这次周末回去约他们好好聚聚。出了我和程诺这档子事儿，我慢慢发现，所谓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是一句二年级小学生都明白的至理名言，我却忘记了太久。
其实也还好，细细想来每次周末如果我们没有什么事情，都会呼朋唤友出来到大马路上溜达，只是这段时间和程诺的事儿太让人糟心，和初中哥子聚会的事儿暂时让我抛之脑后。
我就像霍尔顿丶考尔菲德那样，在某一个时刻怀念起所有人。下课之后，我便开始每个楼层转悠，我先在我们楼层找了阿飞和老范，他们都是我初中最早结识的一批朋友，又去别的楼层联系了尖尖和明锴，确定他们都有时间后就约了周末一起吃饭。至于其他学校的朋友只能等晚上回家再联系。
阿豪所在的二中不能走读，不过他带着手机，也能联系的上。当我联系上他的时候，他和曹小三还有老郭正热火朝天打着游戏。
“我说你们行啊，搁二中还能打游戏？”
“偷着玩呗，还能咋的，我们这不找了个空宿舍玩吗。”
“行，那你和小三儿还有老郭说说，咱周末聚聚，待会儿我再问问雷哥他们。”
……
我又联系了在职高上学的雷哥还有长语，他们也都表示会按时到场。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人，在外地上高中的浩瑞。这厮在外地上学，手机放学校时常关机，隔两三周才回来一次，不过好在每逢周末也能见上一面，我就想着等聚会那天上午再联系他。
转眼到周末，上完下午第二节课，我和老范结伴往校门走去，“明天去哪吃啊，我规划一下出行时间。”我隔着老远便看到走在人群中的程诺，出了校门坐上一辆宝马七系，便随着车流驶离学校。见程诺家的宝马车走远，我才张开嘴说道：“去金辰美食街找一家馆子呗，让小三儿安排一下，那边他熟……”
出了校门，我还望着程诺远去的方向愣神，这时老爹冷不丁出现在我面前帮我把书包拿到自己的手中，示意我上车。“这阵子考试考咋样啊？”老爹操弄着方向盘，一边躲避停得横七竖八的车辆一边问我。
“啊，这回还行，我们班男生考得也挺好，马祥还是第一，我第五，年级二百来名吧，旭旭和齐骏还有熊猫都是前十，碧水儿这厮还考了十二名呢。”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老爹脸上的笑容，看得出来他很高兴我能考出这样的成绩，于是趁热打铁，“爸，回家微信转我二百，我明儿跟我那帮初中同学吃饭去。”
“行啊，你成绩保持好就行，加油吧小伙儿，人家高三的刚考完英语听力，明年也轮到你了。”
我陷入沉默，假使我能在学校六百多名文科生里保持二百名左右的成绩，高考应该能考上一个中规中矩的学校。我再次想到程诺，她呢，她现在成绩如何，回家之后是否会继续认真复习功课。我想和她考到同一所学校，哪怕是同一个城市也好。
回到家中，老妈已经做好了晚饭，李妍也因为还在上高一，当天上午就放假回了家。我迅速吃完晚饭，拿了手机回到自己房间，此时初中群聊里已经聊得热火朝天，在讨论去哪里吃的问题，而浩瑞告诉我们他已经在回东营的路上。
最终由曹小三敲定去金辰美食街的黄河口人家。于是第二天，我们各自赶赴饭店。
当我赶到饭馆推门进入包间，大伙儿都已经到了，“哎呀妈呀，这不是我亲爱的雷哥兄弟吗？”我和雷哥深情相拥，同时感叹我们已经许久不见。
菜陆续上齐，阿豪提议道：“要不咱喝点儿？”
“喝点儿喝点儿！”大家纷纷附和。
那会儿我们这帮子人还真没咋喝过啤酒，阿豪属于是我们早期的领路人，没有他，我们可能都想不到在这个欢聚一堂的日子喝一杯啤酒。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觥筹交错间我看着这群初中时代的铁瓷儿，不由得这样感叹。初中那会儿我们都是小二逼，每天放学之后最爱干的就是成群结队在街上瞎混，溜达来溜达去。正巧那时附近开了一家阿水大杯茶，我们几乎每天都去光顾。在奶茶店门口抄作业的雷哥还被教导主任抓住过两回。
我们搬了一箱大绿棒子，十个人分着喝，刚入口我就和哥几个吐槽，“妈的，怎么这么难喝，怪苦的。”喝了不到一半，我就弃之如敝履般把它拿下了桌，大伙儿也纷纷表示不再多喝。此后的多年，每当想起自己当时对大绿棒子的吐槽，便颇为感慨。上了大学之后的我们，啤酒已经能够踩箱喝，连白酒也能喝个半斤八两，有的人成了酒鬼，巡游全国的精酿酒馆，喝遍了高苦度的啤酒，可到那时，兄弟们各自奔东西，已经很难凑齐这全明星阵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们开始玩游戏，输了的人接受惩罚，大家几乎都被罚了一遍，明锴被罚表演斗鸡眼，大家蜂拥上去拍照留念。我和雷哥输掉游戏后则被要求用一张卫生纸把两个鼻孔塞起来拍照发朋友圈，我和雷哥塞好后互相搂着肩摆起万年不变的剪刀手的pose，好像两个牛魔王。手机定格欢笑瞬间，这几乎是我和雷哥最后一次合照。不知道四年之后身处军营的雷哥想起这一幕时，会不会想起我们的二逼岁月。
这场饭局就在欢快的气氛中进行着。“老范啊，那个肉菜给我转一下！”
“阿豪，你跟你女朋友谈的咋样啦？”这是大家八卦的。
“尖尖你他妈傻逼吧，水都洒我身上了！”这是老郭骂的，包间内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吃饱喝足后，大家轮着去上厕所，没办法，高中这磨人的作息还有不规律的饮食彻底伤透了我们的肠胃。趁着这个间隙，尖尖坐到我旁边，一脸的严肃，“阳哥，我前天碰到程诺了，她让我给你带几句话。”
“你说你说。”我满脸期待，心想着程诺会不会和我和好。
“我那天碰到她，想帮你说几句好话来着，不过人家不听啊，让我转告你，你之前托你们班同学转交她的信，她都看过了，她要你以后你让你那同学去送了，说是打扰她学习，然后她还说你俩的友情在你骂她的那一刻就结束了，你以后也别去找她了。”
我点头应着，不再说话。
这时大家上完厕所进了包间，我心里难过，拿起半瓶没喝完的啤酒，“来兄弟们，走一个！”我学着电影中的镜头，故作潇洒地向大伙儿举杯，随后一饮而尽。突然感觉，这瓶里的啤酒也不似方才那么苦楚，好喝了许多。是的，与我带给程诺的以及程诺带给我的痛苦相较，这啤酒的苦度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付过账后，我们走在冬日里略显萧条的街道上，纵是冷风阵阵，也吹不掉大伙的欢颜，我们一同回忆着初中的糗事，互相嘲笑。不知道是谁提议了一句，“我们溜达到实验去吧。”
为时尚早，我们一致同意，我们就慢慢朝着昔日初中走去，大概半小时我们来到了实验门口。许多店铺都已经关门，只有一家蜜雪冰城还开着，依然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妈的，冬天就该吃冰激凌！”
以此为起点，往后我们这帮哥子每次聚会，无论聚会的饭店离实验多远，我们都会晃晃悠悠地往实验挪腾，人手买一个冰激凌，往门口一蹲，回忆过往畅想将来。而这里也是我们分别的起点，每次吃完冰激凌，我们就会在这里道别，而后住得近的哥们儿三三两两结伴回家，欢聚后的落寞感或许只有我们心里知道。
“吃完了咱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咱们寒假再约。”
……
大家散去后，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或许，我应该开始一段新的生活，这种生活是积极的，还需要是洒脱的。我想起我和程诺关系变质前期，某天她给我送的一张纸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四个潇洒的大字“安之若素”。虽然现在的程诺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期望，但我依旧决定不辜负她曾经对我的期许，同样不辜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