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无可挽回
恒山来到我们班后不久，班级迎来了一次大规模换座，我和旭旭因为太影响班级秩序而被分开，我依旧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只不过平移了一下，而旭旭去了前面，我的同桌换成了老崔，一位和我一样高的姑娘。
恒山呢，因为一米九多的大个也被调到了后排，和我隔过道而坐，正是我原先的位置。他的前面是马祥和熊猫，我刚分班时的同桌。对于这次调整，除了旭旭的离去，我总体还算满意，毕竟我还坐在最后一排可以作威作福，周围又都是玩得好的人，注定不会无聊。
调位之后，我开始了晃晃悠悠的下半学期。课是照样不听的，闲话是要和周围人聊的。给程诺的忏悔信是每天都要写的，我以一种近乎偏执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好像以这种方式就能给自己一些安慰，也能为自己赎罪一样。
我就如此度过每一天，成绩显然不会有起色，却和同桌的老崔以及旁边的恒山愈发熟悉。老崔看上去像个大姐大，性情豪爽与世无争，这让她在班级所有女生里面显得别具一格。姣好的面容，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尤其让人惊叹。我和老崔同桌没多久，就迅速混熟。
老崔和我们这些男生一样，从来不想学习的事，不过她喜欢听英文歌，上课下课有事没事也总喜欢哼哼唱唱，同样的英语成绩在我们班也是一骑绝尘，满分150的考试随便考考就到了130，假使她对英语作文或者别的什么题再较真一些，140应该是唾手可得的，这水平放在文科实验班和那些学到起飞的第一梯队相比，也能打得有来有回。
老崔还是一个睡觉爱好者，假如她没有在学英语，那就一定在睡觉。我们的课桌上摞了一厚摞的课本，高过了我们的头顶，想来老师也不会注意到，所以直接趴着睡觉，相当安逸。老崔大概每晚都熬夜玩手机，所以一堂课睡半个小时之久也是常有的事。高中毕业以后故地重游，站在讲台上放眼望去，其实是一览无余的。老师总说高高摞起的课本挡住的不是你的头颅，而是你的未来，让我们不要再自欺欺人，想来是有些道理的。
其他的时间我和老崔一起聊天，像六年级的我和程诺那样，天南海北，日韩欧美无所不聊，我们会和对方讲一些自己的事情，我给老崔讲午饭时偶遇的初恋，讲我和程诺的恩恩怨怨，偶尔也会给她看我胡写一通的文字，有诗歌也有随笔。每逢周末，我俩还会隔着屏幕聊聊天。
我和恒山认识的时间挺长，但也架不住时间侵蚀，不过他总归记得我，我们就在教室最后一排闲聊，“哎，恒山，你跟程诺是认识吧？”我明知故问。“肯定啊，我俩是当时在新东方的同学，一块学英语的，那会儿关系不错！”
听恒山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行，待会儿下课你帮我个忙，帮我把信给程诺送过去呗？”
恒山爽快答应，我则表示中午请他吃饭。下了课恒山如约把信交给了程诺，我也请他吃了午饭，如此一来二去，我隔三差五托恒山帮我送信。我想，程诺看了这些信件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原谅我的所作所为呢？后来我想明白了，单纯依靠文字的力量打动程诺的想法，实在不可靠。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程诺的梦想是考上复旦大学，我去求复旦的校长录取她吗。我面对自己的未来都无可奈何，更何况她的。
……
又到了一天的晚饭时间，我和恒山约了去逛超市，买一点零食等晚自习时充饥，路上我和恒山吐槽道：“这给程诺送了信，一点反馈都没有，程诺真就这么无情？”虽然我嘴上埋怨着程诺，可我也明白覆水难收的道理，我天真地幻想，如果当初的恶语像如今的道歉信一样苍白无力，该有多好。
“我每次去给她送信她都收下，看不看就不知道了。”
我恍然大悟，以现如今程诺对我的厌恶程度，她会不会打开信封都未可知，大概率会直接撕掉吧。
我俩走进超市，在货架旁挑选着零食，我买了些鸭胗鸡爪，又买了个汉堡当主食，恒山则挑选着面包，正对超市门口，看到一个瘦小的姑娘掀开门帘进来，看清她的样貌后我明显心悸了一下，赶忙拉了拉恒山的衣角，“程诺！程诺！”我压低了音量，生怕程诺看到我。程诺在水果区转悠，一脸的悠闲，只是，她不会买柚子的，我想。大大咧咧的恒山却一脸无所谓，“我还以为谁呢。”说着他走到程诺面前，和程诺打了个招呼，离他们几步远，我分明听见程诺笑意盈盈的一声“哈喽”，这让我嫉妒，又有一些欣慰，真好，又遇到心心念念的她了。打完招呼的恒山不忘给我一次助攻，“李阳在那边呢，你俩不打个招呼吗？”说着他手指朝我在的方向指来，原本不敢面对程诺的我心一横，迈开脚步向程诺走去，“哈喽啊程诺！”我尽量让自己的脸上堆出善意的微笑，可始终觉得僵硬。
程诺笑意盈盈的面庞一瞬间沉了下去，转过身去不再理我，自顾自挑选着水果，让我僵在了原地。恒山见状拿过我手中的零食，一起结了帐，便拉我出了超市，示意我在外面等程诺。
待程诺出来，我又屁颠屁颠跑到她跟前，“程诺程诺，算我求求你，理理我行不行……”
程诺依旧不搭理我，径直往教室走，我则跟在她身后，像个舔狗一样苦苦哀求，走了二十米的距离，我自觉她不可能理我了，便回到超市门口，恒山还在那里等我。路上我在脑海中复盘刚才的情景，程诺虽然没有语言上的反馈，但在一瞬间露出了笑容，我不知道这笑容为何绽放，是嘲笑我的窘迫还是被我气乐了，都无从得知。
我带着沮丧回到教室，老崔正坐在座位上啃苹果，她很少吃晚饭，有时两根香蕉一个橘子就应付过去。“老崔，我今儿碰着程诺了，她直接不理我。”我跟她抱怨。
老崔一口嚼着苹果，一边叹了口气，“哎呀，你这么骂人家，人家能理你才见了鬼了，你说说你，骂那么难听，而且这个事儿能怪人家吗，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
在这件事上，老崔秉承着公正立场进行价值判断，我当然早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是默默点头表示认同，“是这样，崔姐。”
晚自习上，我百无聊赖，也没了给程诺写忏悔信的心思。我又想起来程诺那莫名其妙的微笑，对于这个微笑我百思不得其解，或许在她内心深处，我俩还没有彻底绝交？
过一阵子就是程诺的生日了，我决定表示一下。于是第二天，我叫着恒山陪我去书店选一本书当做礼物，我在书架上挑来挑去，最后只挑了一本韩寒的《三重门》。回了教室，我又满怀愧疚地写下一封书信，里面表达了我对程诺的愧疚之情，以及对她的祝福。
“亲爱的程诺，虽然我们已经走到了这样无法挽回的地步，但在我心中，你依旧是我最好的朋友。眼瞅着快要到你的生日了，祝你不止生日快乐，此后的每一天也要快快乐乐，希望未来的你考去了上海的复旦大学，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养一只橘猫，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而我呢，现在正努力地像你期待的那样，我有认真生活，虽然学习依然没有起色……”
写着写着便脱离了初衷，在自己的思路上起飞，我暗骂自己一句，便潦草收尾。
到了程诺生日那天，下了晚自习，我和恒山守在程诺的必经之地。此时她已经办理了半走读，晚上会回家。我和恒山等待时，碰上了和我一辆班车的王八，旁边是楚清水，喜欢看热闹的两人嚷嚷着要陪我一起等。
“得，你们不嫌尴尬就陪着我吧，诶，程诺出来了，你们站在此地，不要走动！”看到程诺出了教学楼，我变得紧张兮兮，生怕错过。我急忙跑到她身旁，“程诺！”
程诺吓了一跳，一边不说话却有些生气地盯着我，一边继续往校门口走去，“祝你生日快乐！”说着，我把信件和那本《三重门》递给她，她依旧没有收下的意思。
“哎程诺，你别不理我啊，我那晚真是丧失理智了，你不也骂回来了吗，你别生我气了……”
我也是情急之下才说出这番不讲道理的话，显得无赖又混蛋，我明白，即使她骂回来，也无法弥补我对她造成的伤害。听了这话，程诺也有些愠怒，“我就骂，李阳你就是个混账，草泥马草泥马草泥马！”
程诺不顾周围的人的好奇的目光肆意宣泄，倒是让我十分尴尬，听着程诺骂我，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孤零零站在原地，任她远去。
我的窘境被恒山三个人尽收眼底，“行不行啊阳总？人家咋还骂你啊？”楚清水问我。
“骂吧。”我下意识地回应他，看着远去的程诺，我想，我们两个人的友情真的无可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