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度

    高一那年，国庆节期间，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经过深思熟虑，程诺剪了刚没过脖子的短发，自觉很丑，遂在开学前和我说：“阳，我们开学第一周不要见面了，我这个短发太丑了！”我与她理论，说她不能限制我的自由，我想见她就自会去见的。结果没成想程诺还恼了我，“你碰见我不要和我打招呼！”

    我最终妥协，心中却郁闷难当。以至于开学后的几天，每每碰到她，我都反人性地控制自己不去和她打招呼。程诺呢，几天时间里也未曾来找我，这日子属实难熬了些。

    又是一天的晚饭时间，这次我没有特意给程诺留座，我扒拉着碗中的西红柿鸡蛋盖饭，和邻座的涛哥侃天侃地，“诶阳总，你看那是谁！”我朝着涛哥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程诺提了两个柚子，四处张望地向我们班餐区走来。她原先的马尾确实变成了齐耳短发，我忽略了饭菜，静静守望，想着这发型也没她说的那么不堪，而且更显干练。我正寻思着程诺此行的目的，她却已经来到我面前，双手各举一个柚子，冲我俏皮地笑。涛哥见状拿着饭碗去到别处，把座位留给程诺，程诺也不客气，道一声感谢便坐到我身边。

    我先开口道：“咱俩不是说好了一周不见来着，你来咋还提了俩柚子？”

    “你猜一猜！”程诺的笑容愈发迷人，让我逐渐恍惚。对于这种问题，我一向没有头绪，只是一口说着不知道。

    “这是西柚，i want to see you!”程诺的言语顷刻间激荡我心神，这些天，她一定也十分记挂我。此时此刻，我告诉你，我心底的花儿再次绽开了。吃过晚饭，我接过她手中的柚子，我们照例去逛了超市，又去书店看看有没有新的杂志，最后程诺给我送到教室门口，踱着轻快的小步伐，潇洒而去。

    此后，我们两个人又回到了刚开学时的节奏，这段时间可谓是我们两人友情历程的巅峰时期。这期间，我开始频繁给程诺写小纸条，后来又演变成正儿八经的书信，每天晚上，面对鱼贯而出的人流，我总会伫立在楼道门口等待程诺，而程诺每次向我走来，都会伸手向我索要当日的书信，我便爽快地递交给她。她每次都会在进宿舍之前把信看完，而后小心翼翼叠好放进口袋里，看着她满是幸福的表情，我也如沐春风。

    假使我会写一封让她快乐的书信，一天之中会有一两个小时在挂念她，我想我就是幸福本身，而我也就是她的幸福。我们就这样陪伴着彼此，即使中间我遭遇了短暂恋情，也没有让我们两人的关系有任何疏远。那时我没有和程诺谈恋爱的想法，我想我们会是长长久久的朋友，而且我们早已互引为知己。

    那时我已经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我和程诺的友情中去，这也让程诺有些无所适从，感觉我有点越界的意思，为此，她还专门找了和她同班的尖尖聊了此事。这些都是我和程诺绝交之后，碰到了尖尖他告诉我的。我就是如此后知后觉，假使我有点数，再成熟一些，我俩不会走到这种地步。

    我的心思全部放在经营我和程诺的友情上，不事学业，荒废了大好年华。程诺看我浑浑噩噩度日，也是急在心里。一晚我俩照旧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气氛却不似从前那样轻松愉快。月下孤灯，我们两人沉默无言。“李阳，下次考试你的数学如果还不及格，咱俩就别见面了。”

    “嗯……”我讪讪地答应程诺，她的语气实在严肃，让我不得不郑重以待。

    我的数学打初中就不太好，到了高中更是完蛋，我承认我的确没有考到及格线的能力，只好请同桌涛哥帮我跟程诺撒个小谎。周测过后的几天，我拉着涛哥站在楼梯口等下了晚自习的程诺，见程诺下楼，我们急冲冲跑到她面前，“哎程诺，我这次数学考了一百多呢！”涛哥在我一旁附和，“对啊，我们数学老师都感动哭了！”

    也许是出于对我的信任，程诺毫不犹豫地相信了我的话，至今我依旧清楚地记得，她的面庞绽出的灿烂笑容，这笑容为我而绽放，程诺一定打心底里为我高兴，而我却用谎言欺骗了她。

    这个谎言我一直没有戳破，也托这个谎言的福，我和程诺的关系又开始升温，我们一如既往，一起度过了高一剩余的时光。2019年元旦，分班考试前夕，程诺给我写了一封信。

    “阳，我在想我会不会成为你人生中的过客…但是啊，我会记得，那个陪我笑陪我闹的男孩儿，那个等我放学的男孩儿，那个陪我走夜路的男孩儿，那个雨夜会借我外套的男孩儿，那个给我买我爱吃的糖葫芦的男孩儿，那个可爱又温暖的男孩儿。”

    初看这封信时，我感动也感伤，只觉得笔尖酸涩，不明白程诺这封信的含义，但我隐约感觉到，我们之间已经出现了一层隔阂。

    往后的日子里，我和程诺依旧彼此陪伴，我绝口不提那封信中的过客，可不想，程诺竟是一语成谶。

    期末的分科考试，疏于学业的我以半分之差从尖子班跌到了普通班，成为了一名纯正的文科生，而程诺，妥妥的纯理女孩儿，被分到了我原先所在的班级。我留在原先班级的朋友很多，铮子和涛哥云云，他们和程诺也都认识，也知悉我和程诺的关系，有这些老朋友在，加上程诺开朗的性格，她一定能很快融入新班级，我这样想。

    自打分了班，我和程诺的关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分班之初，我俩还维持着原先的状态，晚饭她来找我玩，我也等她放学，一起逛超市回宿舍，和分班之前没什么两样。寒假时我俩还出来玩逛了逛街。然而等到寒假结束，回来第一天，我迫不及待去到我原先的班级，坐在一众兄弟之间，大家纷纷问我：“老李，来找程诺啊？”“是啊是啊。”我嘿嘿傻乐，毕竟和程诺太久没见，甚是想念。

    待程诺吃完饭，刷完餐盘碗筷的空隙，我已经站在她身后，她看到我，十分惊讶，好似我不该出现在她身边一样，“我靠，李阳，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玩撒，新班怪没意思。”见程诺好像不太情愿见到我，我顿时也失了兴致。

    我生日那天，程诺提溜了一大袋子零食，零食袋里装了一本书和一个贺卡，午饭时间来到我们班餐区，落落大方地来到我面前，当着我们班那么多同学的面儿祝我：“李阳同学，生日快乐！”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带着这个大礼包回了宿舍，拆开贺卡，“李阳同学，祝你生日快乐，好好学习，认真生活！”落款是程诺的名字。对于这张贺卡，我其实是有一些失望的，但我安慰自己，程诺和我不一样，忙于学习，没有太多时间去准备一些精致言语。晚上我和程诺走在校园里，临进宿舍之前，程诺再次祝福我生日快乐，望着程诺远去的背影，我想说些什么，却无可奈何。

    我的生日之后，程诺渐渐不再刻意来找我玩，下了晚自习，程诺也让我先回宿舍，不必等她。一晚难得有机会同行，我实在忍不住问她：“这段时间咱俩都没咋一块玩了，是不是我滚去普通班了你嫌弃我啊？”

    程诺一脸疑惑，好似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揣度她，“啊，没有没有，你想多了…”

    也是后来，我听尖尖说了才知道，那段时间程诺的真实想法。程诺从来没有在意过我实验班还是普通班的身份，更不会嫌弃我。我没有错，程诺也没有错。只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心思全部花在程诺身上，程诺感到不对劲，也察觉到我对她的感情变了味儿，加上我无心学习，天天考倒数，除了和程诺以及其他几个哥们儿玩之外，其余时间消极避世，这样形成了恶性循环，程诺就想着和我保持距离，写给我的生日贺卡，也是希望我能以积极的态度去面对前路的困难，改变心态，取得进步。

    当初的我或许不是不明白程诺的良苦用心，但我粗暴地选择了自欺欺人。这样的做法不仅不能让我和程诺的距离得到分毫的接近，更使我自己陷入进了无限的精神内耗我的成绩依旧没有半点起色。我依旧每天守在程诺教室门口等她下晚自习，如此也真惹得程诺生了一通气。

    那晚，我提前几分钟溜出了教室，守在程诺班级门口，程诺和她几个朋友出门见到我，已没有了往日期盼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愤懑，“我不是不让你来了吗！”

    听了这话，我登时失魂落魄，“你别生气你别生气，我走就是了…”

    过了两天我依旧锲而不舍，依旧见到她恨铁不成钢的神色，甚至是对我置之不理，径直和朋友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