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和程诺

    国庆假期过得很快，我作业都没怎么写，大部分时间都忙着和初中同学聚会叙旧。好似只有这样，才能暂时让我忘记和程诺之间的乱七八糟的闹剧。

    开学返校，我和旭旭在校门口打了个照面，走在去教室的路上，我四处张望，试图寻找程诺的身影，然而四下无人，我和旭旭来得委实早了些。“写作业了吗旭旭？”其实算我明知故问，好歹当了大半年同学，我对旭旭还是了解的，想必他和我一样，只写了某一科。不出我所料，我得到了旭旭只完成历史作业的回答。

    在11班我们可以顶撞老徐，可以不写作业还能不卑不亢地面对语文老师或者数学老师，然而对于肖姐，我们向来是不敢招惹的。肖姐是我们的历史老师兼副班主任，山大历史系的高材生，对我们一向严厉，脾气暴得很。但是有一说一肖姐对我们男生还是不错的，一来我们班男生的历史成绩普遍还行，在文科实验班也能排上号；二来我们班有几个她从高一教到现在的亲学生，关系一直不错。

    我也只完成了历史作业，别的科倒是无所谓。我和旭旭到了教室，教室里坐了几个来得早的女生忙着补作业。“看来大家国庆都没咋好好写作业，我是不打算补了。”我和旭旭吐槽着。

    没一会儿，班主任老徐来了教室。每逢返校的下午是不上课的，待会儿打铃了照例上自习，有别的老师盯着。至于老徐来了也就是走个过场，丫儿赶紧去教职工厕所抽烟吧！

    哐哐哐，我身后传来一阵敲门声，我转身看去，是9班的阿飞，也是我初中的哥们儿。“诶，阿飞啊，你来是有啥事儿啊？”

    “出事儿了阳哥！这儿不方便说，咱俩去厕所细说！”阿飞风风火火，当即要拉我去厕所详谈。我好奇到底出啥事儿了让他这么着急地来寻我，也管不得就要上课，随即跟着阿飞去了厕所。

    还有十分钟上课，厕所里聚集着抽烟的哥子们早就一哄而散，只剩下几根不知道多少人轮换着抽的烟屁股以及樟脑球和烟草混杂的气味。我俩到了厕所里面，只见还有三三两两的哥们儿在蹲坑，我们又转战小便池区。“阳哥，你听说了吗，程诺分手了！”

    “啊？分手了！”我一时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该为她难过还是该为这场闹剧出乎我意料的结局幸灾乐祸，“你咋知道的，我咋啥都不知道？”我问阿飞，想来这段时间我确实有点太封闭自己了，一天到晚足不出户，就只趴在自己的书桌上睡觉看杂志或者写着忏悔的话。

    “我朋友跟我讲的，说是运动会那天，程诺和她男朋友也就是你之前那个玩得挺好的兄弟，他俩在主席台后面牵手散步，然后正好碰上他们班主任了，当天下午就叫了家长，给狠狠一顿批，结果国庆俩人就分了…”

    听了阿飞的叙述，我的脑海中瞬间幻想出一幅生动场景，我一边感叹一边和阿飞往教室走去，恍惚间告别阿飞回到自己座位上，掏出桌洞里那些杂七杂八写给程诺的忏悔信，不由得想起我们没有绝交之前的日子。

    我和程诺的相识始于2014年的冬天，那会儿我还是一个性格内向不善言说的小屁孩儿，程诺是我的同桌，她与我截然相反，这姑娘生性活泼，古灵精怪，开朗得不像话，同时品学兼优，时刻充满着自信的气息，还写得一手好字，是当时班上众多男生倾慕的对象。不过那会儿还是因为我比较内向，我俩一直没什么交流，直到期末的那场越野赛，我俩打开了话匣子，原因是看上去文弱的我取得了一百人里第三十名的好成绩，让程诺对我刮目相看，我俩从“跑完三公里什么感觉”一直侃到那会儿我所接触的世界的知识的边缘地带。慢慢的我们成为了蛮好的朋友。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小升初那年我转回了市里，和程诺远隔十几公里，这段距离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无疑是天堑。2015年的暑假，即将开始初中生涯的我们约定三年里认真学习，一起考入全市最好的高中的重点班，我们要在那里相见。

    三年时间里，我和程诺会少别多，绝大部分时间只能靠着电子设备保持联系。在我的印象中，整个初中三年我和程诺只见了三面，都是寒暑假时，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回暑假我乘公交车去见程诺，我站在她面前时她掩饰不住的激动神情让我忍俊不禁。九年级冲刺中考那会儿，我取得了家里一部半智能机的使用权，好几次不顾晚上下雨，晚上八九点拿着伞出门跑到小区后面的林荫小道给程诺打电话，听着程诺的问候，我倍感心安。

    2018年的6月，中考，那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文艺复兴。

    我在市一中考点见到了阔别已久的程诺，当她穿着一身整洁的校服出现在我面前，梳着干净利落的马尾辫，盈盈十五六的年纪，目光澄澈，向我投来久违的笑容，我告诉你，我心底的花儿开了。当我们一起走出考场，一起走在我们心向往之的高中的林间小道的时候，我告诉你，我整个人都熠熠生辉了。尤其是当半个月后出成绩时，我多想告诉她，我考上了市一中的重点班，我的初中没有荒废，我也没有辜负我们的约定！

    中考结束后的暑假，我应邀到程诺家做客。程诺家就在她初中学校的对面，当时已经处于快要拆迁的状态，所以她家里稍微乱了一点，应该是收拾家当所致。但看着程诺家的豪华家具和种满花草的大院时，让少时家道中落的我心情复杂了许多。彼时正是敏感的年纪，看到程诺优渥的家境，我难免自卑。

    分班情况公布之后，我和程诺毫无悬念的没有分到同一个班级，毕竟十二个重点班，分到一起的概率实在低了些。不过程诺班里倒是有我初中的兄弟尖尖，我想，届时倒是有机会借着找尖尖玩的名义找程诺了。

    进入高中的首要任务是军训，军训期间自由时间还是蛮多的。我虽然很想找程诺叙旧散步，奈何太腼腆，实在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到他们班级找人打问程诺，然而有一天早饭时间，程诺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我面前。

    那天早上结束了早训，我和班里一众男生在餐区吃早饭，军训期间的自助早饭像流水席一样，席间，铮子的女朋友来找他，我们男生一起起哄。我在一旁看着两人秀恩爱，却不曾想身后传来一声亲切又清脆的“阳阳阳”，我回头看去，程诺正携着盈盈笑意站在我面前。“我去，你咋来了！”我又惊又喜。

    “你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咯！”程诺俏皮地回答了我的问题，边说边打算落座在我身边，而我的好同学们也很配合地空出一个位置。“可以啊阳哥！”和我熟络的几个哥们儿先行起哄，还有人朝我露出一个蔫坏的笑脸。或许他们把程诺当成我的女朋友，对此我和程诺也没有解释什么。“待会儿吃完咱俩去趟超市吧，给你买点东西！”程诺对我说。

    “给我买东西？我没啥好买的啊，缺的话我自己买啦。”

    “我给你买吧还是，那玩意儿你自己也不敢买哈哈哈哈哈！”程诺说着不禁捧腹。

    我正好奇什么东西我自己不敢买，加快速度吃完了早饭，还有半小时军训，我和程诺就闲庭信步溜达到满分一百，谁能想到呢，程诺拉着我走到了卖卫生巾的货架，在超市的最角落的位置，落落大方地拿下一包，而后刷卡付账走出超市，整个流程一气呵成，不带一丝拖沓和尴尬，而我或许是被程诺的气场感染，也变得一往无前。

    “喏，这个给你啦，你垫在胶鞋里面吸汗又柔软，保护一下脚底板。”此外，程诺还给我买了一袋乐事薯片。我感动于程诺对我的体贴，我相信那时的自己，是她最好的朋友。从此以后，程诺每天雷打不动在饭点间隙来找我，我的同学们每次也很默契地为程诺在我身旁留出一个空座。吃完饭，我和程诺会去逛超市，逛书店。也有很多次，我们俩就坐在学校花圃的台阶上，程诺比我坐高一阶，两个人聊着天，偶尔也各自沉默，映衬着夕阳，在最后的十分钟里夕阳隐散，而我们追随夕阳，踱步回到各自的教室，真的很美好。

    我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会在教学楼的门口等程诺，人群鱼贯而出，而我岿然不动，直到程诺出来。两个人一起走夜路一起逛超市，下雨时我会贴心地给程诺披一件自己的校服外套。当进入冬季食堂开始卖程诺爱吃的糖葫芦时，我也每天买给程诺，等她来找我时再交给嘴馋的她。

    那会儿张嘉佳的小说《云边有个小卖部》刚出版不久，大家都爱看，里面有一句话，人和人最舒服的关系，是可以一直不说话，也可以随时说话。我想，那时的我们，就如这句话说的那样，维持在了一个最舒服的关系的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