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麦麦和我都很伤心。
在昏暗的光线里，当看到温尔渊第五次和自己对视的时候，叶程认定，他也在走神。
一被戳破，对方也没装作多聚精会神在看的样子，只是对着他抬抬唇角，露出一个笑脸，就开始明目张胆的神游。
他在玩着叶程裤腿上靠近膝盖处的一个小口袋，那个口袋有封口，在封口处有个圆形纽扣，也有这一个银色圆环。温尔渊的两根手指摁在那个纽扣上，时而揉捏，时而轻轻敲打，不时还会把圆环上下翻动。
其实这感觉对于叶程来说，是细微的。影片声音一大的时候，他的视觉和听觉都处于一个沉浸式，压根没察觉右手边这人的小动作。
那是近影片的尾声了，背景音乐娓娓动听，温尔渊凑到他耳边来了一句牛马不相及的，他说：“叶程，你今天的裤子好有设计感。”
他当时还在给剧中的角色描绘关系箭头，没把这话听得真切，只抓住关键词，他小声回：“什么设计？”
“好多口袋，亮闪闪的。”
叶程是在散场灯亮时，才后知后觉被提及的是自己的裤子。
他今天穿了条版型宽松的黑色阔腿裤，裤脚还是有些长，浅浅垮在鞋面。它的设计就是在裤边有多个松垮的装饰口袋，上面带着银色的小环。这件是叶女士去年按照他的尺码给他带来的，可惜去年他试穿时裤脚真的太长了，叶女士摇头否决，在衣柜里没有存在感地放到今年。直到他又长高了些，拿出来穿，居然还合适。
温尔渊在他们站起时，还是坐着的，他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缱绻的呵欠，完成这一拉伸，他就伸出手去勾叶程裤子上的小环。
这样一种微妙的拉扯感，才让叶程回忆起在观影时熟悉的感觉。
他这才接上了之前的话题：“这款式好看？”
温尔渊借他伸出手的力气站了起来，他点点头，“喜欢的，”他这样说，“就是颜色是黑的，看着有点热。”
在冬天里快裹成一只冬熊的他拥有着怕冷体质。只是没想到，在瑞城这潮热的夏天，他依旧有着讨厌夏天的怕热体质，不得不选择穿最浅色的服饰，且要出门打伞。
“要是白色的，我可能会考虑。”他话锋一转，顿字顿句地说着：“叶程！你不会、不喜欢、我和你、穿同款吧！”
他的话语里带着种股熟悉的味道，很明显的是在模仿剧中角色之一该有的腔调。
叶程只瞧见剧情里人家爆发了矛盾，对于来龙去脉却没那么明晰。他并不知道原来这是小说改拍的电影，也没读过那本书，没有已经先入为主的情感基础在，看得只能说是一个云里雾里。
而且，人与人之间的共情是非常难的。
一行人依次退场，他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有几人把已经空瘪的包装盒丢在垃圾桶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在唏嘘着剧中人的遭遇。
叶程理解影片里该有的爆发点，但他不能设身处地。因此他对着温尔渊心血来潮的模仿，只给出了自己会有的态度。
他说：“你要是和我穿一样的，我会很高兴。”高兴甚至都来不及，同款的衣服上身，不是校服，不就是他们关系更进一步的象征。“可惜我不知道哪里买的，我妈给我带的。”
“阿姨？”温尔渊好奇地问。
他记得有一次开家长会，他的同桌请了假。家长和孩子都没来，就那样缺席了一个下午。温父当时看着他的成绩单是扬眉吐气的，但就是如他一般的好奇，他问：“你不是说坐你旁边的小朋友标致得很，我还想见见家长什么样，对照对照，看看是不是青出于蓝。”
温尔渊有时的不着边际肯定是遗传自他的父亲。
第二次家长会前夕，叶程又一脸无奈地要去找班主任请假，他回来才和温尔渊说，他的父母都没有空。温尔渊听完只有纳闷，到底多忙的父母才会家长会都来不了一次。在只言片语中他重组线索，在闪过脑海的几个糟糕假设被他否决之后，他的同桌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解释：“他们一个在出差，一个在国外。”散落的是天南地北。于是温父的第二次期待也落了空。
但是他也自那时起知道，和对方的相处不用靠猜的，只要他问，他就会回答。
“去年。”叶程给他交代了这个时间点。
“那等阿姨下次回来，你可要帮忙问问。”温尔渊把手里已经空了的饮料瓶扔进临近的垃圾桶，这样将这个话题画上了句点。
此刻已是时近五点。他们一群人还舍不得离开凉爽的电影院。虽是三三两两走着，但十来个人还是声势浩大。步棠礼先选择在影院大厅找了个座位，也招呼他们坐下。
现在要决定的是他们的晚餐该怎么解决。
“看一场电影就结束今日的活动也太无聊了吧。”她的手机壳上绑了条串着五彩斑斓珠子的手机绳，她正用双手搅着那绳子，发出硬珠碰撞的声音。
她同桌方艺提议：“要不我们去吃火锅？”但她又迅速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大夏天吃火锅太上火了。”
听闻‘火锅’两个字的温林两人只是凉飕飕瞥她一眼，再听到她的否决后，那一眼里的情感就不约而同的带上了赞同。
温尔渊看着自己的白衣服，只想说不。而叶程一旦去了烟火味重的场所，那必定是他的最后一站了，他是一定要结束后去全身洗漱、更换衣物的。
又有一人提出了建议，他以商量的口吻说着：“要不咱们去吃日料？”
方艺发出“嗯嗯”的声音，但是语调不是同意的， 这两声飘着，代表的是相反的意思。她连连摇头：“鱼片那些我一吃就得闹肚子。”
步棠礼也有些选择困难了，众口难调是真的。她说的“要不我们去吃拉面”，刚说出来，就有人接话：“刚爆米花吃太多，觉得有点饱。”
陆雯仪打着商量，她说了方言。听在叶程耳中就是类似一串神秘代码，她说：“没。”
步棠礼则是回：“。”
站在叶程旁边的温尔渊本是不出声地听他们商量，直到他看着叶程眼神愣愣的，满头雾水的模样，才又想起他不是本地人，就给他翻译解释，“一个说这种拉面也有小份的；一个说，还是算了吧。”
“这样。”叶程点点头，他根本无法把任何一个读音和应该对应的普通话相关联上。
“好纠结哦。”步棠礼撅着嘴巴，一副苦恼的模样。
有男生给出了总结：“这不行的话，那就家常菜也吃不下咯？”
“诶呀，虽然你读理科，但不是让你这样死板板的啦。”有人接茬。
“你怎么死板说叠字，死板板，好搞笑。”
他们本就闲着无事，一群少年人说一个否定一个，倒也没有伤和气，只是尽可能地再多聊一会儿，一起消磨一点时光。
“难不能我们要去吃路边摊？”
“我知道有家章鱼小丸子很好吃，有家的炸丸子也是……”
“但是，那边六点半才开业吧？”
步棠礼摇头：“不行不行，六点半才吃太晚啦。我们等会儿还有安排呢。”
他们不是单纯的女生出来玩，可以靠一起逛街购物来打发时间；也不是一水的男生，只出来有目的的聚完一场就结束。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温尔渊停止了手上划手机的动作。
叶程看着他走到两桌人的中间，那身高颀长的人半蹲下身子，音量适中地说：“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
他们的视线便聚焦在他身上。
他问：“我们里面有谁对这一带特别熟悉的吗？”
在场的人几乎都是摇头。
际遇电影院历史不算悠久，开在新开业不久的商场附近，对于他们而言，更熟悉的应该是另一个方向的老商场。
“那就太好了。”他看着众人的反应，以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着挑战性的话，“那我们就来玩一个随机游戏。”
“这游戏的玩法就是，打开手机地图，寻找五百米内，能够容纳十几个人以上的餐饮场所。”
“既然我们都不熟这一块，那就主打一个随机？一人说一个，看看哪个当选率最高。”
反正是众口难调。他们在刚才的提议中，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这点。
他们不约而同地认可了这个方法。步棠礼直接一拉她的手机绳，将手机抓在手心，点亮屏幕，点开手机自带的地图，开始将范围缩小在五百米内，进行寻找。
一行人默契地安静了近一分钟。
这时温尔渊已经站回了原来的位置，他在叶程耳边宣布着答案：“肯德基、麦当劳、必胜客。三选一。”
叶程眼神里写着‘你早就知道’五个大字。
这五百米的空间里其实真的没什么好选择的。十个人依次在三个品牌中报出个人倾向，温尔渊游说着叶程“选麦麦”，但一溜报下来，肯德基已然是已经占了大多比数的。
失去投票机会的温尔渊表示：“麦麦和我都很伤心。”
当然这五百米的距离是非常符合温尔渊的期望的。距离适中，不会因为长途跋涉而流下令人嫌恶的热汗。
夏季太阳落山晚，他们做好心理和身体准备，推开影院的大门，顷刻被热浪席卷。本是清爽着的身体，立刻变得粘稠。
叶程特意走在最后面，只为了多吹一丝冷风。
温尔渊走得也不快，他宽大手心捏着的小小一团便是那把遮阳伞。
他与他们一起走到门口，女生撑伞，他也抬手撑开伞骨，地面落下几朵阴影。
其他男生的眼中其实是带着羡慕的。尤其是在陆雯仪把遮阳伞递给吴昊，吴昊撑开把他俩笼罩在荫蔽下的时候。
阳光依旧毒辣。有人一被晒就热红了脸，但是嘴巴闲不住，他调侃吴陆，“所以有女朋友好啊，有伞撑。”
吴昊得意：“她好着呢，可惜你没有。”
温尔渊从他们旁边轻飘走过，落下一句，“找我这种男朋友也有得撑。”
蹭着他的伞获得了片刻阴凉的叶程瞳孔地震，心想：这个人在说什么啊。
调侃的那人叹口长气，对谈恋爱有了一丝憧憬。但又立刻摇头，目前还没人表达对他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