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我真是个小天才。
每年的六月都有重要的几天。每逢这几日,经历过的人回首,未体验过的人敬畏。
在家休息了近三天的林叶程以一种平常心返了校。说是休息,实际躺在床上时,还是闲不住,会时不时爬起来翻看自己带回的错题本。
返校之时,原本的高三教学楼已经人去楼空。之前的楼虽然空荡,但好歹还有人气,但现如今却是真实的落针可闻。
林叶程背着书包,经过安静的楼层,他能听到自己踏在走廊上发出的轻微的脚步声。
曾经灯火辉煌的楼宇,在一瞬间寂静。灯灭了,被寄予着、满载着希望的人群也随之散去。
一场盛大的、无声的宴席散场了。
这让途经过的人的心上无法不沉重几分,但这不得不说又是一份传承。他感受着肩上那无形的重量,它给了他坚定走下去的压力及动力。
回到自己班级的教室时,倒也是反差的热闹。即使从这一日起,他们的教学楼正式成为高三专用楼。但毕竟只在短短几日之内,大多数人的心态无法以那么快的速度改变。
教室里有人在扎堆闲聊,有人安静在座位上看书做题,还有部分则是在走廊上眺望,氛围主打一个闲散。
班主任进教室时,几乎是瞪眼咋舌,她有些恨铁不成钢,语气是严厉的:“你们怎么还没有点高三的觉悟呢?”
下面的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想说的话都被暂时憋回心里。一个接一个憋屈地挨着自己的座位坐下,把头埋低,把书立高,一个个缩成不会说话的乌龟。
班主任看了一眼挂在教室后墙上方的时钟,通知着他们:“两点半要集合到体育馆开学生大会,你们别忘记了。”说完之后,她又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这通知的字样,又附加了一个备注:每人搬上自己的椅子。
此时是两点出头,班主任通知完离开,本是看她眼色,被迫安静闭嘴的同学们一阵唉声叹气,他们话语里带着痛苦:“搬下楼又搬到体育馆,这也太远了吧。”
林叶程本是在自己的座位上整理着资料,环视一圈时,他的同桌还没来,所以他就直接先帮他把课桌也搬了进来,放在自己的桌子旁边。这样他整理资料也更有了空间。
温尔渊是在两点半的边缘进来的。一开始,他在教室门口探头探脑,先是观察着室内的场景,确保只有学生没有老师之后,他才脚下一溜烟蹿到自己的座位上。
“谢啦,把我的也搬进来了。”他没放下包,反而是从包里拿出一包湿纸巾来。
他抽出两张给叶程,又摁一张在自己的桌面上。“擦擦。”
叶程看着他的讲究作法,不由得回想自己曾经把书在温尔渊正擦着的桌面上堆了一本又一本。
“看,”一张折叠成一小块的湿巾纸被递到他的眼前,上面已经漆黑得沾满潮湿的灰尘,“还是得擦。”
“好吧。”叶程学着他的姿势清洁了自己的桌面,然而椅子已经被他坐了很久,估计它的灰已经全蹭到他的裤子上,无法再这么讲究。
而当温尔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擦了一遍之后,才看到黑板上那句备注。他的脸色在那一瞬沉了。
他无声地心疼了自己半晌,在叶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下,他又突然开口:“太好了,抬下去时不会把裤子碰脏,我真是个小天才。”
“哈?”
笑出声的叶程被勒令去门外丢垃圾,他眼前还浮现着温尔渊脸上那一抹苦笑,他又没忍住嘴角上扬,直到他又看见一个迟到大户的身影。
步棠礼在走廊尽头出现,她换了个发型,后头虽依旧扎着高马尾,但在光洁的额前剪了个平刘海。柔顺平直的黑发更是衬得她一张小巧瓜子脸上的五官精致了几分。
她看见在门口转身看着她的叶程,用手势指指教室,好像在问班主任有没有在里面。
在收到叶程摇头的讯息之后,她就和温尔渊一样,用飘的方式荡进了教室。在她身后进门的叶程,还闻到了一股风带来的她身上的幽香。
他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气味,只觉得清淡,认真又闻了两下,结果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骂自己活该好奇。
两点半过了五分,班主任来教室催促,她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快点搬椅子下去了,我不来你们就还能拖是吧!”
他们听到这声,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把手抄进椅背的空处,把椅子提起,随着人流往外走。
此时走廊上搬着椅子的班级同学几乎是摩肩擦踵,但又由于搬着椅子,怕撞到别人会误伤,不得不保持着较大的距离空间。
温尔渊特意拉了把叶程,让他走在自己的身后,还未走出教室,就见步棠礼凑近他走来。
叶程本在调整着自己用哪只手提椅子比较省力,一抬眼就看见温尔渊侧弯着身子,步棠礼踮脚,贴近在他耳边,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只有一瞬,像是说了简短的一句话。
听到话的人直起身子点点头,说话的人就也放心似的出门去。
温尔渊回头确认叶程有在跟上,他一只手提着自己的椅子,又折到步棠礼的位置,把她的也提了起来。
“她说不太舒服。”他解释着,在楼道里成为唯一一个两手负重,占了一大节楼梯空间的人。
叶程只是点点头。他有时候是会羡慕他们两个之间仿佛亲密无间的关系。
到达体育馆要穿越一片操场,多数人会选择在这里中途休息,有人边喘着气,边在原地吐槽校领导定的这个奇葩的要求:“又不是不能坐地上,硬要每人搬着张椅子来来回回!”
“一楼就算了,天啊我们可是五楼,他们不用搬就逮着我们薅……”
之类的话语都被温尔渊甩在身后了。
叶程跟着他的步伐前进,同时心里也在纳闷着前面这个人的体力,明明提着两张,行走的姿势和体态却好像比两手空空的人还轻松。当然要除去从表情辨认这一点,他的脸上永远和煦。
他们的这一口气就从教室憋到了体育馆。班主任已经在指定的位置举着班牌等待他们的来临。此时搬着椅子的人也不用管着什么身高前后顺序,只用把椅子往那里一摆,一个班两列,二十个班级足足可以排出四十列。
又是一整个年级聚集的时分,但此时并不是寒假前的那场满心欢喜的出游。六个月的时间里他们有条不紊,循规蹈矩。但时光却如弹指之间,没留下什么,被轻描淡写拂去了。
段长在体育馆高处的台上指引秩序,馆内的音响是比操场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台上说话嗓门一大,路过的就得被这场边的声波震得绕着走。
当他们坐稳时,19班的班主任还在那嚎了一嗓子,“哎!怎么放个椅子就能放歪,别看了,说的就是你,对准前面的放!”
被那声骂的不是自己班的,旁边几列纷纷转头去看热闹,幸灾乐祸。
温尔渊一手把一张椅子往前摆,那正好坐了一个女生,在那女生好奇的目光里,另一只手往后排一放,抬抬下巴招呼叶程,“放旁边。”他冲那女生一笑,“我不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