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你说好，就好。
温尔渊皱眉，“我一开始就在这。”他动了动自己的脚，“你还一直坐在我鞋带上。”
那人转头一看，才发现他坐在散了的鞋带上已经很久，才面带沉思地挪了皮肤，把它让了出来。
系好鞋带的温尔渊凑在叶程身边，他套好自己的外套，继续着刚才的话，“我们班好朴实无华，对吧？”
叶程的眼睛在那一众华丽的、别出心裁的、设计精美的服饰里来回看着。其实找出他们班的班服特别容易，他们班主打的就是一个简单。
“我们班这叫简约。”他最后下了个评论。
前排的同学也附和着他们的话，“简约大气，有记忆点，又有班级特色，我们班的设计牛得很。”
温尔渊没说话，好似静止了，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叶程知道他有话要说了，说的可能还不是什么好话。
“偷偷告诉你。”温尔渊凑到他身边。
叶程顺着他的动作把耳朵凑过去，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温尔渊极小声地说：“我们班费紧张。”
脑海被一个巨大的感叹号占据得没有任何别的想法，满腔波澜的叶程听完这句话，若无其事地坐正身体，用手指摸了下耳后的那块皮肤。
台上的各班代言人各自隔着段距离，尽展班级特色。旁边的主持老师举着话筒，滔滔抒发夸赞之词。台下的校长等评委老师正奋笔疾书，在奖状上写下各色评语，年级段长端着傻瓜计算器，正在算排名平均分。草坪上的学生交头接耳，讨论各自心中的no1。
叶程望天、望地，望舞台、望人群，但做不到与温尔渊对视。
已知温尔渊的创意来源于生活，但不知道他创意的尽头居然是经费不足。
这种诡异的感觉直到他们班获得了前三的奖项都没有退散，而把他震得石破天惊的主人公也没有丝毫不对劲的意识形态呈现。
回到班级，班里所有人都是春风满面。班主任把奖状高举着，班长和学委两个人则是国宝似的站在她的旁边。此时两人又觉得害羞了，在台上是唯我独尊、风度翩翩，一下台回归自己学生的身份，那种头脑发热的冲动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种班级性质的荣耀，降落在每个人头上都是一顶光环。他们出门都硬气了许多，说话腰板也挺直了，腿脚也利索多了。虽然这种想法是非常幼稚，但不也是人生中不可多得的成就。
这次的班服设计大赛，被班主任以班服多份设计稿的辛苦支持、班级代言人的公正选举、同学们的齐心支持鼓舞等关键词句作为总结落下帷幕。
但是，“她果然没提班服的量产！”，叶程语带落寞地说道。
温尔渊回味了一遍他这句话的语气，只觉得他的低落来得耐人寻味，他说话时的沉重感就像是最后一片树叶从枝头落下时树会有的心情。
班长和生活委员都与班主任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这件事，班级里其他的同学拿到班徽已是知足常乐。
唯独叶程心底不是滋味。他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温尔渊又开他的玩笑：“原来真正想穿的人是你，早知道我就让班长内定你好了。”
潜意识完全是相反想法的人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望天花板。
但是那个人总是最能一针见血，他说：“没必要把它看得那么重。它从诞生起就是属于集体的，它的作者是11级18班。”
温尔渊欲言又止，他凝视着叶程漆黑的眼睛，提笔在纸上写了三行字，递给叶程。
他写：‘如果它没被班级选为定稿，你是否还会再正眼看它？’
他又写：‘如果它没获奖，你是否还会认可它的价值？’
在最后一行，他写道：‘如果它不是出自我之手，你是否还会觉得惋惜？’
若是问题由上至下念，对于不关心任何自己领域之外事物的林叶程来说，三者答案皆为否。
但若这题由下至上的顺序来，林叶程的回答是要被他自己全盘推翻的。
他所有的选项的前提都是温尔渊。而温尔渊，以他自己作为条件，他透过这些问题来问叶程：我是否重要。
但这个时候的叶程，无法告诉他，自己的答案是：我对你是无条件的‘是’。
他只有以失去最后一片叶子的树等待来年春天再抽新芽的心情，又一次明晰身边人的不可或缺。
叶程仅能给出的自己的答案不是是非判断题，他说：“你很好。”无论是哪一方面，哪一件事，他都很好。
温尔渊听到答案，只是点头微笑，说：“你说好，就好。”
这天的晚自习结束，苏想叫住温尔渊，她说我有话对你说。她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专门用来谈心。
温尔渊随她走到门口时，回头对着叶程比了个‘ok’的手势，虽然他是自信回头，但叶程的目光确实在跟着他的身影。
和他对上目光，叶程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他点点头，又看到门口的人手势比成了‘v’，就跟着苏想一起离开。
叶程在校对化学练习卷的答案，他沉下心，不要想那两个手势的意义。直到他确定这一面的正确率是百分百，才放下手里的红笔。
借着出教室丢草稿纸的名义，他看见天桥那边站着的两人。
苏想背对着教室，垂在身侧的两手紧握。她看温尔渊得仰头，离得近了仰头的幅度更甚。
这一幕看在远处的人眼里，就是一个低头，一个仰头。他们的交谈是平静的。面朝着叶程方向的温尔渊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他垂着眼睛，不好说是在看苏想还是在走神，他的神色只是淡然。随后，他的头点了一下。
把草稿纸丢进垃圾桶的叶程做完这一个动作，自然没有再逗留眺望远方的理由。
他本是要转身回教室，就看到温尔渊抬手，对着他的方向伸出了一根食指，确认他看到了，又快速地放下。
苏想也跟着回了下头，这一幕出现在叶程的余光里。
原来他比的分别是三分钟、两分钟和一分钟。叶程坐在座位上后，才后知后觉地想。
温尔渊果真在秒针未走完一圈内回到教室。他在门口挥手，叶程收到他的意思，把该带的校园卡放好，准备回宿舍。
其实有时候他很想让对方不要再用这种手势招呼他，因为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一只小狗。但是他又设想了温尔渊只弯单根或者两根手指的手势，那场面看起来更加诡异，也只好作罢。
“她和你说什么呀。”叶程假装不经意地提起。
温尔渊应得很快：“她说她才发现定稿的班服是最好看的。”他省略了一些苏想反省自己过头的话，比如她觉得自己画得很小气之类，她总是把她的自尊心贬得很低。
叶程感慨她的转变速度，问：“那你怎么回的？”
“我说你不要总是否定过去的自己，每个时间段自己选择的不都是当下觉得最佳的选择嘛。”
“你干嘛？”温尔渊说完之后，又把他的不经意提问戳穿，他问：“查岗呐？”
叶程抬腿就跑。
凡事不想回答，当下躲避为上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