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害羞。
班服能在规定的时间里定下稿来，对于班主任来说自然是一件乐事。她让把班长和生活委员晚自习上课前到办公室开会，商量后续定制的细节，还不忘在临走前让他们继续投票，班级需要推选出一男一女的形象，到时候要在班服设计大赛的台上展现、走秀，“今天晚自习结束前选出两个班服代言人，班长把他们衣服尺码报到我这儿。”
这个看似轻描淡写的通知，比让设计样式还让他们心跳加速，这不是落在水里的石头，而是热油锅里不小心溅进的水珠，这次是有杀伤力了。
多数人对这种活动持有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他们心里想着：反正一定会排人气最高的代表。
于是在听到班主任的话之后，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去看坐在靠后排的步棠礼。
长得漂亮、受欢迎、身材好……这些全是她的标签。这些标签如同五彩的鳞片，将她贴得熠熠闪光，自然而然也能用那耀眼的光芒将她身旁的人沾染。
步棠礼是瑞城中学2011级理科18班的特产。
这无关物化与捧杀。
但被视线聚焦的步棠礼并不想接受这仿佛默认俗成的规定。
在班长冲向她的途中，她摆摆手，拒绝的态度也是落落大方：“这次的活动我不参加的哦。”
“为毛！？”班长拉长着调子，瞪圆眼睛，哀嚎道。
步棠礼眨眨眼睛：“把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说人话！”班长的性格火辣辣。
“呜呜。”步棠礼撒娇着，发出哼哼声，“上台这种事情人家会害羞，真的做不到啦！”
班长颤抖着手指，“你、你、你……”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字，嗓子像台失去润滑的机器，摩擦过大，她卡顿住。
“她肯定想说‘你跳舞跳操主持参加省赛，哪一件不是上台的事，谁见你害羞了！’
温尔渊在另一边看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叶程耳旁煽风点火地轻声说道。
当然他这煽风更像在吹叶程的耳旁风，叶程提问：“真这样说的话，她要怎么拒绝？”
“尿遁。”温尔渊轻笑一声，声音和身影已经飘出去老远。
叶程觉得自己头顶挂着个大问号，他刚把脸从目送着他的方向转回，就看见班长疾步向他奔来。
准确来说，是冲温尔渊奔来。
“老郑的小王子哪儿去了？”班长握紧拳头，一鼓作气拿下的势头正旺。
她最近喊温尔渊的昵称又有所改变，因为他期中考数学分数全班第一，数学老师老郑乐开花，连连称赞，表示不愧是他教出来的数学王子。像前段时间，他在她那儿的备注还是‘波塞冬’，那个本只存在于古希腊神话却在二十一世纪的感恩节收了十几封情书的海王。
“去卫生间了。”叶程欣然接住又一个能够掉在温尔渊头上的王冠。
“刚还看见在这来着。”
班长遗憾离场。转身又想去给步棠礼做思想工作，却在看见她那处空位后，再度遗憾离场。
原来他们两个用的是同一种方法。叶程心领神会。
但是逃得了和尚，哪里又逃得了庙呢！总不能不上课在外面长蘑菇！班长守株待兔。
在外头商议好对策的二人一回室内，遇上的就是正翘着腿，箭在弦上蓄势待发的匿名某。
这时武侠片里该有的呲啦金属摩擦声，电光石火刀剑出鞘，银光一闪直逼人眼等调动人五感的镜头声效就该齐齐上阵。
然而画面十分诙谐：两个摇头，一个拍桌；两个点头，一个跺脚。
步棠礼晓之以情：“我们知道穿设计班服的人，是要代表我们十八班的形象的，这事关我们班的荣誉！这可太重要了！”
温尔渊动之以理：“但这次活动的主要目的是放在班服设计上，对吧？我们不能喧宾夺主，这肯定的吧。真选我俩的话，我们不能保证别人关注点在哪。要真是像之前那样，这代表我们班级身份和精神象征的设计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说的是去年底温尔渊和步棠礼曾上台共同主持的那场学生晚会。本以为是简简单单合作一个晚会，结果在当晚，咨询身份、感叹颜值或八卦他们情感状态的帖子，就在学校贴吧刷了一首页。
虽然透露他们私人信息的大多数帖子都被吧务删除，但还是在得知这场往事的人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就比如开了好几个贴吧号在楼里张狂地上蹿下跳如山里灵活的猴狂奔着尖肆大叫‘这俩人是11级18班的！’的班长。
当然这是她的独家记忆，埋在心底不齿公之于众。
班长拍桌：“你们都不想上台！那咋办嘛！选谁嘛！不给我想办法就赖你俩了！”
温尔渊妙手偶得：“身高不是问题，但太高就是问题，取折中的更符合大众审美。”
步棠礼灵机一动：“体型匀称，更受老师表扬。”
言外之意，一个太高像根杆，一个太瘦像片纸，甩锅之意昭然若揭。
但班长转念一想，好像他俩这话说得也有些道理。
于是她拍案而起：“就这么决定了！”
那么压力就来到了别人的身上。周围看似埋头写作业，实际竖着耳朵在偷听的同学立刻趴下装晕厥。
温尔渊以压倒性胜利凯旋：“还好我技高一筹。”
看完了全程的叶程抽动着嘴角，他可算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一听楼下有吵架的声就趴窗口往下打量了。爱听八卦是人的本能。
叶程：“你这是拉全班的仇恨。”
温尔渊抬手抚平自己翘起的发尾，又将手掌贴在脸颊上，他很无辜，说：“我害羞。”
这一提议的结果就是，除去他俩的所有人都要进入候选名列。
班长豁出去一般，给每个人写两对男女名字投票的机会，又抓了个苦力上讲台帮她计数。
这场民意选举在晚自习的第一节开始，这是一次难得的全班保持着诡异沉默的投票。他们在写代表人的名字时，眼神来回无声对视，贼溜溜地转着，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的头上。
被从最后一排收上来的纸条依旧是被期望的张开样式，班长拿着一叠大小不一的纸条，她准备着报名字，写板书的任务就交给被拉上来帮忙的英语课代表。
“因为你长得高啊！”班长寻求帮助的理由十分得当。
李晓楠听到点名，本指尖指着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但一听这个理由，便也接受下来。
班长拿起第一张纸，开始依次读出上面的名字。已知一张纸有四个名字，四十张纸可能会出现三十八个名字，因此黑板上的内容已经提前被清空。
在她们沟通之后，开始写名字，采取的方法是姓加上名字的拼音首字母，例如第一张就提到李晓楠，她听到自己的名字龇牙咧嘴，但还是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写下缩写‘李xn’。
班级里氛围紧张得落针可闻，只有班长清晰报着名字、以及粉笔点画着与黑板接触的沙沙声。
叶程对着这投票没有什么兴趣，也不觉得会和自己相关。
他们在写纸条时，温尔渊转着笔，思考一阵，提笔就唰唰写了四小行字。
完成之后，他把纸条往下一盖，凉飕飕地说：“叶程，我投了你两票哦。”
“什么啊啊！”叶程一听，大惊失色，连手下在写的字都手抖得拉出长长一笔。
温尔渊露出一个十分纯良的笑容：“我也很期待的。”
叶程一听到他这开玩笑的动静，心里直觉他是在说笑话。他没有说话，只是侧眼瞄他一眼后，勾勾嘴角，没有继续反驳他的意思。
如此一来，温尔渊也觉得神奇，叶程居然没有继续和他讨论下去，或者是抓着他的手腕让他不要开玩笑。
他用一只手肘撑着侧脸，脸颊下挤出一小块肉，嘴角也带着翘起了些，显出不太顺心的郁闷表情。
趁着温尔渊的眼睛往他这边偏，叶程知道他晾着人家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终于等到他的同桌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偏向他这边，几乎要靠到他的身上时，叶程把自己往另一侧一闪，身体后仰到温尔渊的背后，去他桌面上把他写的字条一把抽了过来。
纸条上张牙舞爪地写着：张鹏飞、陈……十分潦草，一点也认不出他本人的字迹，也压根没有‘林叶程’三个字。
温尔渊没想到他有这套假动作，等到他回身去抓住叶程高抬的手腕时，叶程早就已经把它看了个清楚。
“哼哼。”叶程模仿着温尔渊的笑声，被握着手腕也不挣脱，只是满脸笑容地抖抖手指里夹着的纸条，“谢谢你告诉我要写谁哦。”
温尔渊抽动了两下嘴角，他无比痛心地去掐叶程的侧脸：“叶程，学坏了，学坏了！”
叶程顺着他的力度咧着嘴，他很谦虚地说：“谢谢温老师。”
等到叶程读完英语作业本上一篇完形填空的上半部分，顺着选项，只能再往后面一页翻动。他提着纸页，把它左右翻动着查看内容。
正巧这时讲台上的班长喊出一声：“林叶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