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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我春夜不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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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语文老师潇洒落下这一句话,宣布白天课程的结束。

    仍是绵绵细雨时节,林叶程也习惯在教室里备把伞,这是要去食堂吃晚饭的空档,他出了教室,又想起返回拿伞。

    在教室外等他的温尔渊凝神看着楼外的景色,似乎要穿透水雾朦胧看清另一端的山水湖景。

    天色暗得没天冷时快了,他们踩着春天独有的潮湿一起下楼。

    这时楼下的楼道里有人在喊:“下雨——了——吗?”

    这是个男音,还带着点晚来的变声期后独有的沙哑。

    楼上的楼道里飘来一句:“没——下——哦——”

    悠悠女声,宛转悠扬。

    温尔渊噗嗤笑出声:“第一次见楼下问楼上的。”

    “楼上接到雨的速度比较快吧?”叶程不解。

    “哎呀呀,楼下一出去,没遮盖不就知道下没下了。”

    在一楼他们迈下台阶,身边是三三两两学生,零星几个撑伞,其余照常走着。

    叶程一出教学楼只觉得弥漫水雾扑面而来。

    这是瑞城春季的特色,一到三四月份就像回南天的发潮,瓷砖墙面与地砖自带潮湿,让人日常行动和行走时不得不小心。

    这潮湿也会随着日子慢慢地钻进人骨头里,晒在外头的衣服见不着太阳是难干的,头顶的天盖通常是阴天的颜色,像把人罩在叫作瑞城的锅里熬汤。

    他刚来这座城市时,它就入了春,水汽压得他难受,但春色确是夺人眼球,郊外是漫山遍野的绿,甚至石墙的缝隙钻出来的细草也是绿得发青,再点缀几朵嫩浅色小花,诗歌中的春意盎然简直是以跃的形式闯入行人的眼帘。

    这会儿该是没有飘雨的。叶程伸手在半空接,只能感受到丝薄的凉意,没有接触到雨的实体。

    而温尔渊却在他身侧说:“叶程,下雨了,快撑伞吧。”

    “没有啊。”叶程又用手在空中挥舞,他摸摸自己的头发,毫无知觉。

    “真下雨了!”温尔渊擦了把脸,好像在把他脸上的雨丝擦去。

    “真没有啊。”叶程盯他一眼,“你又海拔高所以雨先落到你头上吗?”

    温尔渊抓狂,这次他开始拿出手帕纸擦自己的头发,他很坚持:“真的真的真的下雨了!”

    叶程把伞递给他,无奈地说:“好吧,那你撑伞。”他都要怀疑他们是否走在一起,又或者他的头顶有结界了。

    温尔渊接过折叠伞,哗啦一下撑起,他离叶程近了一些,把伞在两人头顶撑着,有一种摆脱夜雨的侥幸。

    “你虽然像个小火炉,但是雨是不会在你头上蒸发成云的。”温尔渊郑重声明。而在他表述完这句话之后,雨滴落在伞面的声音从无到有,且逐渐变大,沙沙声一下充斥了天地间。

    他们正走到弯桥上,雨势忽的变大,有人穿梭人群奔跑着躲雨,地面溅起水花;本就撑着伞的人有恃无恐,做好准备的则是将五颜六色的伞花迎雨绽放。

    叶程吃惊:“我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

    温尔渊轻快的笑伴随着沙沙雨声,听得倒不真切。只是他走出几步之后,一手执伞,一手插兜,突然停下了步伐。

    叶程跟着伞走,这等停顿,他看向温尔渊的视线又移向了他珍爱的小白鞋,温尔渊念叨着:“我春夜不喜雨……”

    小白鞋面又沾上雨水,地面的雨水混杂着灰尘和泥土,此刻上面黑色水迹横流。

    叶程的鞋面耐脏还防水,他再次建议:“回宿舍换双鞋吧。”

    温尔渊一路上只给自己洗脑:“好雨、好雨知……”

    洗到最后一无所有,他咬牙切齿道:“好一场雨,一点都不懂我的心!”

    叶程简直是哭笑不得。

    但事实证明连绵的雨季会让人在烦闷之余打不起精神。

    温尔渊开始翘晚自习,这次没有顶着职务为由,只是单纯不想来上学,从他一到下午就哈欠连天的表现就可见一斑。

    “春困秋乏夏打盹。”又捂嘴打了个哈欠,温尔渊靠向椅背,懒洋洋地说道,“冬天还要冬眠。”

    班级学生下课时也不见得多活跃,能趴着休息就不坐着,连聊天的声音都微弱了许多。叶程记得上一年刚分班时就是这副场景,当初还以为是关系不够熟悉而造成的尴尬局面,现在一想是春天的‘懒病’导致的。

    班主任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建议他们没事就出去走走,醒醒神,但温尔渊听说这番话,只埋头和叶程咬耳朵,他恹恹欲睡:谁想在又冷又潮的时候到外面瞎逛。他眼睛只张开一道眯缝,眉间轻轻地皱起,似是困得意识不清醒。

    叶程只觉漫长的冬天已经过去,气温维持在十来度,他穿两件轻薄的衣服就足够,且行动很轻便,不会被厚重的衣物压制。只是水汽像织了网,覆盖在他们身上像捕了乱飞的小虫,限制行动,消蚀大脑。

    桌上的保温杯里泡着一杯热茶。被放入的是绿茶叶,热水是接的最热的那档,预计没多时杯口就会溢出苦涩的茶香。

    这是他可以让自己不要在枯燥无味的课堂上睡着的制胜武器,在他同桌昏昏欲睡的时刻,他如果觉得困倦,就会打开杯盖,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茶叶加了很多,抿在嘴里是苦涩的,叶程还会让这茶水在舌根停留一会儿,足够醒脑。

    这会儿这杯茶还不到被盖上杯盖的时间,它还需要再被晾一会儿,免得下次打开时烫嘴,这是叶程的血泪之谈。倘若真没扣准温度,再打开时热水接触上嘴唇的那一下,确实是能把他炸醒,结局虽然是没差的,他也不是没有过那样的疏忽时刻,结局就是顶着被烫肿的上嘴皮清醒了一天,密密麻麻针扎的痛,让他精神好得晚上都不用睡。

    温尔渊本决定是晚自习前开溜的,他在吃过晚饭后就回到教室收拾好了书包,正巧叶程的茶泡上第二杯,他也就坐下来小歇了一会儿。这就是这么一小会儿,打消了他回家的念头。

    假设叶程的水杯没有被放在桌子上,又如果叶程盖上了它的盖子;要是飞一般打闹着进教室的两个同学没有蹿到后排来,假如其中一个在推搡中躲开了他们的桌子。

    可惜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假命题,往日不可追。生活也不是科幻戏剧,没有一键暂停的开关按钮。

    去讲台交作业本的叶程在一半的途中,听见后排传来嘭地一声响,他警觉回头,先是看见抱着臂目光呆滞的温尔渊,接着他马上把视线转移到自己的课桌,那水杯边倒下滚着,水已经泼出去大半,只剩些许,还在汨汨流着。

    已经不提桌面被殃及的书本,当他看见那水流顺着桌缝流进抽屉里时,叶程也陷入了无力回天的呆滞。

    直到那修长的手指在桌边拦住了即将要滚落的水杯。

    惊叫声在这时才爆发出来。

    “哇林叶程,真是对不起!”深知闯祸的二人手忙脚乱地把他桌面上的书往温尔渊那边搬去,同时还去拿抽纸,把他桌上的热水茶叶给收拾了。

    叶程回过神,把他的作业本往讲台上一丢,就跑回自己的座位。他看见温尔渊一手捏着他的杯子,另一只手提着自己的书包,露出应该是没救了的无奈表情。

    闯祸的两人收拾完了桌面,但没法救下叶程的书,脸臊红,齐齐站好等批的样子。

    叶程看着他乱七八糟堆叠湿哒哒的书,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说:“也怪我没盖杯盖……你们下次小心点吧,接下来我自己收拾好了。”

    那两人如临大赦,又道了歉,遁回自己的座位。

    叶程呆立在可谓是灾难现场的自己桌前,一时不知如何下手。温尔渊把水杯放到自己的桌上,再次友情提供整包装的抽纸,帮叶程把溅到了几滴水的座椅擦干了,他也一副认命的样子,对着满眼迷茫的叶程说道:“请开始。”

    叶程挽起袖子,把纸巾摁在仍旧放在温尔渊桌上的教科书的封面上,那纸巾瞬间吸饱了水,看得温尔渊捂住了脸。他看不得叶程这副慢吞吞的样子,只说:“闪开,我来。”话音一落,温尔渊就掀开了叶程的书桌,他看着里面的惨状,不得嘴角抽动两下道:“叶程,你里面养鱼了。”

    没了书的重量,完全被掀开的桌盖边缘又滑下两道水痕,滴在温尔渊的手上,本是热的水已经失去温度,像雨滴一样冰凉。他黑着脸,把叶程湿了一半的书本往外拿,叹出春天的第二口气:“我讨厌下雨。”

    但是,明明讨厌潮湿的天气,却还要选择更远的家;不想地面的污水接触,却选择淌过更多的雨水,这也很矛盾。

    对此温尔渊只表示:我喜欢的不能因为我讨厌的事情而改变。他就是这样一个我行我素的人。

    而将湿的书挑选完,上头再压上几本厚实的书,放在桌角累积成堆,晚自习的铃也随之响了。

    温尔渊突发奇想:“听说放冰箱里冷冻好像能把书恢复原状?”

    叶程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好玩的事情,没有听从他的建议,只觉得有点手痒,真想敲一敲温尔渊的脑壳,打开来看看。

    “连着下雨,你的书是晒不干咯。”温尔渊表示惋惜。

    除却这一天,温尔渊的晚自习逃课之旅进行得异常顺利,他美其名曰:我是回家早早睡觉去了,真的太困了。

    叶程疑惑:学校里十点熄灯也算晚吗?

    接着就被温尔渊摁了头,他说小孩子精力充沛哪里懂大人只想死在床上。

    两天后,温尔渊一大早来上学,自信满满:“我把本子打湿放冰箱了,为了证明究竟能不能恢复原状,我做了参考组,一本放冷冻,一本放的冷藏,还有一本常温。”

    拿着卷皱的语文教科书在背的叶程扫了他一眼,就见他从书包里拿出三本一样的练习册,一本比一本皱巴。

    “样本是一样的,严谨吧。”温尔渊拿出最平整的那本放桌上敲,发出咚咚的响声,“这本刚从冷冻里拿出来。”

    叶程无奈:“然而我的书已经没救了。”

    “以后就有经验了。”温尔渊笑得神秘,他话语中的以后两个字,吓得叶程连忙去检查自己的杯口是否已拧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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