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胆小鬼。

    寒风此时又起了，从他的领子、袖口和裤脚往里钻，简直是无孔不入，害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熄了灯的走廊伸手不见五指，他遥望着侧墙的安全逃生通道的荧绿色标识，握紧了查寝文件夹就往尽头大步走。

    林叶程想着速战速决，从310开始就按倒序挨个往下按推门把手，一按，再一推，简单两个动作做起来不难，就是冰凉的门把手握着怎么都是冰凉的。

    抵达301时，四周静悄悄。他也没想检查得过于仔细，只想着没太过分他就可以当作没听见。过于严苛之人是有的，比如蹲在门上玻璃的下方，营造出查寝人已经走过不在的假象，等屋内人放松警惕开始说话时，再抓到把柄似的，站起来，用力敲两下门，示意你们的分被我扣了！

    针对查寝的侦查和反侦察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在班级日常闲聊里，林叶程还会听见女生们沾沾自喜地炫耀她们的警觉意识。例如她们有时会关注门缝下的光线，如果是黑黢黢的一团，那肯定是有人蹲在那里，身形挡住了平常会倾泄进来的光，那在这种时刻，她们就会安静长达几分钟，等到那坨黑影挪走了，她们才放心讲起还未说完的话。

    302、303、304……林叶程放慢步伐走着，脑子里却不断地回想着她们口中的黑影，他此刻告诫自己，要相信科学，要做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还是抵抗不住内心深处的那个声音：她们真的不怕那个未知的黑影吗？

    看来恐惧的终点就是未知。他下了结论。却觉得眼前漆黑的走廊变得漫长了许多，安全通道的灯光为什么是绿色，他又浮起疑惑，绿色也很神秘，也很容易滋生出未知。

    而当他视野范围受限，在这片巨大而寂静的黑暗里茫然前行时，漆黑的走廊深处迎面浮现一个巨型黑影，他尚且在思绪乱飞，登时被吓出一身冷汗。

    那一瞬间曾经看过的惊悚、恐怖、诡异的小说标题像雪崩一样涌进他的四肢，他的小腿僵硬，半晌挪不动步子。照理来说，舍管阿姨不会有那么高的个子，熄了灯不会有还在外面的学生，同样的这两层楼里也不会有另外一个查寝的人员。

    直到一个熟悉的嗓音轻轻地响起：“你怎么不叫我，一个人就出来了。”

    林叶程悬在十八层的心在一瞬间落回了地面。

    他潜意识里一直觉得温尔渊已经睡着了，所以根本没把这个身影往他身上联想。直到迎面走来的人离他更近了，他才辨认着他熟悉的脸部线条，呼出一口长气。

    “你突然出现，吓我一跳。”叶程离门边远了些，避免吵到室内的人。他用气音这样说道。

    温尔渊身上披着冬季校服，他看着叶程，问了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冷吗？”

    刚吓得心脏狂跳，血液似乎要倒流，林叶程一点寒意也感受不出来了，只是摇头，说：“刚后面的我都检查过了。”

    “你要不要回宿舍，接下去的我来就好了。”那个温热的身体贴近他，停在他的身边。

    这一刻月亮好似从云层背后出来，清冷的光辉洒在校园里高大的绿植和空旷的道路上，也把宿舍楼照亮了大半。林叶程抬眼看着站在他身旁在打哈欠的人，有些眷恋这样的时光。

    他扬了扬查寝表，开着玩笑：“今晚我才是寝室长。”

    “好你个林叶程……“温尔渊又打了个哈欠，可能是有些乏困。可说出来的话却条理清晰，“看来是蓄谋已久，谋权篡位。”

    “对对，”叶程敷衍着他，“你的苦日子可到头了。”

    他们检查完这层，就往楼上四层走。楼道里倒是光线充足，灯亮堂得他们刚走近就觉得晃眼，在踩着楼梯上去发出的噔噔脚步声中，叶程感慨：“还好你不是在我上四层的时候突然出现。”

    叶程在此情此景对于数字四又有了不好的联想，传统的一些糟粕思想悄然爬上他的后背。

    “……”但回应他的是寂静的空气。

    楼道间的灯发出滋滋的声响，临近楼道是热水电器发功的动静。

    他愣在原地，维持着上楼微低着头的动作。他突然想到：刚刚上楼的脚步声，到底有几双？

    还是说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之前的都是他的幻象？

    叶程猛然回头。

    温尔渊站在他身后下一阶台阶，双臂环抱，肩正靠在一侧的墙上，不做声响，脸上却是一脸仿佛长辈看着儿孙般慈爱的笑意。

    “拜托你可别吓我了！”叶程脚都要软了。

    “哈哈！”温尔渊笑出声，可能是临睡了，他的声音都是低哑的。他搭着叶程的肩膀一起走完这楼道。

    “胆小鬼。”他贴在他耳边，亲昵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