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但是他怕冷。

    一入冬，宿舍楼的每层楼轮流查寝工作总是进行得很缓慢。

    这也不怪学生的懈怠，冬天一来，寒风一吹，刮得人从教学楼出来就只想往温暖的宿舍里跑，一进密封的小空间，再往被窝里一钻，学习了一天的脑子直接得到安眠。谁还能想到当初学校轮流查寝的规定？

    不过被人遗忘在舍管门口的查寝表，还是会被舍管拿上。

    在熄灯之后，舍管按照查寝表上到宿舍号，专程来敲门提醒：“xxx号房，今天轮到你们寝室查寝，寝室长出来！”

    如果真的遗忘，还要从温暖的床里爬起来，到寝室楼道里挨冻，这也太可怜了。

    因此留了心观察查寝表上顺序的林叶程，每次回寝室前，都要在楼下的小桌前逗留片刻。

    “今天是312查3到4层。”叶程低头扫了一眼，对他身边站着等的温尔渊说道。

    学校规定是每两层楼为一个区域，在两层楼内的宿舍号由小到大的顺序，依次排寝室长查寝，达到一个循环。

    林叶程和温尔渊住在314寝室，在第三层中间，他们寝室正门对面是食堂，另一端阳台对面是同年级的女寝，中间隔着一条从校外蜿蜒进来的护城河。

    正如所有中学为了便于管理的宿舍设计，他们的走廊和阳台是毫无遮挡的，空旷得一览无余。每到熄灯时刻，舍管会在护城河边举着高强度手电对着两栋楼的阳台照射，检查是否有熄了灯之后还在阳台上洗衣服或者逗留做别的事的学生，若发现了，舍管则会隔空呵责一声：“xxx房间，马上回去睡觉！”

    有时躺平还未睡着的林叶程脑子里会迷迷糊糊地想，舍管到底是怎么在黑夜中从密密麻麻的阳台上知道准确的房间？难道一看高度就能感知出楼层？

    也许舍管阿姨有她们自己的本领，业有专攻啊。叶程在这样的想法里睡着的次数逐渐增多。

    幸运的是，他们宿舍都是明事理的类型，近一年的相处也摸清了对方的底线和脾性，也彼此尊重，在互不打扰的时间点做自己该做的事。

    好比他们知道叶程习惯在熄灯前冲澡，时长大概是在五分钟，但叶程会比他们晚十分钟回宿舍，所以他们刷牙洗漱的时间就会选择在他之前；即使偶尔会有人去吃了夜宵，他们也把时间排得井然有序，没有因为拥挤而发生过矛盾。

    这天又到了夜间熄灯时刻，他们所在的314寝室习惯在正式熄灯五分钟前关掉明亮的日光灯，开上一盏公共书桌上方的小夜灯。

    小夜灯发散出橘黄色的温暖光线总是带给人平静宁和的感觉。熄灯时宿舍楼断电也可以不去刻意按开关，第二天起床铃响起天灰蒙的时候，这盏灯光也对初醒者的眼睛很友好。

    ……这都是他们之前有时候断电就忘了关日光灯的开关，第二天早晨通电之后一下被灯光炫醒的血泪教训。

    林叶程在浴室里冲好澡，用浴巾包裹住自己。虽然喷头流出来的热水冲刷在身上真的很舒适，但是一旦停止了——透过必须开着的浴室天窗吹进来的风足够让他喝一壶的。他瑟瑟发抖地套上睡衣，又瑟瑟发抖地通过床梯走到上铺自己的床，最后裹紧自己的被子继续瑟瑟发抖。

    哦，他上来前还认真地观察了他下铺盖着被子，被子上面又压着一条毛毯的温尔渊，在昏黄的灯光下他更像一只大雪豹了。

    他们六人寝，上下床的设计，各张床上写着数字编号，编号则当初分班时贴在门上的学号有关，林叶程是5号，温尔渊是6号，理所当然地成为上下铺，而他的下铺——那只大型动物，在叶程看他的时候，还摇了摇抓在手里的大尾巴，一脸惬意。

    叶程从一开始早上起猛了看见吓一跳，到现在已经可以心如止水地接受，可谓是甚大的进步，进步之余他也欣然接受了整个宿舍好像只有他可以去摸那条毯子的隐性规则，大家心照不宣的。

    如果真的有人要问为什么的话，也许是他们对毛绒的动物不感冒？又或者是，林叶程和温尔渊他们是同桌，关系铁，就可以摸被子啊——不是，怎么提着这点不放，排除那对同桌，其余的他们没事摸同学被子干嘛？莫名其妙。他们不甚在意。

    在叶程缩在被子里抖完之后，走廊里的广播响起轻柔的纯音乐，提醒着他们熄灯时间即将到来。他的视线从雪白的天花板移到护栏，又眺望到公共书桌，突然发现桌面上放着一个陌生的文件夹。

    他这才想起他们今天回宿舍时，他还专门看了查寝的宿舍号，正好是他们寝室当勤劳，他就把查寝表带了回来。

    叶程从被子里钻出脑袋和半个身子，趴在护栏上看下铺平躺着的温尔渊。由上至下看去，毛毯盖住了他的一大半脸，他那双浅色的眼睛已经合上，好似过一会儿就要沉入睡眠。

    当初他们在选寝室长的时候，采用随机抓阄的方式，也就是一张纸撕成同等的六份，只在其中一张纸条上画上黑笔痕迹，抽到那张特殊纸条的人就当选。说实话，寝室长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宿舍卫生扣分，找寝室长；夜间巡逻查寝，找寝室长。反正他们在抽纸条之前，集中面对面对对着不管是谁的未来的寝室长先道歉，再伸出手去，看手气决定未来两年半的命运。

    事实证明，一般谁提出，谁垫底。那一天，提出抓阄方式的温尔渊，两眼无神地看着自己手里那张他画的纸条，痛定思痛，化悲愤为食欲，下楼去食堂吃了一大碗面。

    但是他怕冷，又快要睡着了。林叶程这样想着，轻声从床铺上爬了起来，套上了睡衣的外套。

    他小心翼翼地踩着拖鞋从铁质的床梯上下来，走到书桌旁，拿起了那份查寝表。正巧这时走廊上的纯音乐戛然而止，宿舍内也断电，陷入一片黑暗。他扭头看了眼没什么动静的床铺，放轻脚步往门口走。他的睡衣还算厚，握着冰凉的门把时他这样想着，就没有再麻烦自己回头拿校服外套。

    出去查寝时房间门是不用锁的，叶程小心阖上门，准备从尽头的301开始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