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这么好的同桌,羡慕不来的。
上完比晚自习提前5分钟下课的弱项学科补习课,林叶程拿着自己的笔记本从综合楼回教室。
他还走在天桥上,遥遥地,隔着窗户玻璃,就瞄见一个正经端坐的身影,身子是侧着坐的,脸朝着他来的方向。等他再走近一点,对方可能是看见他的身影了,可谓是含羞带娇地冲他眨眼摆手。直到叶程坐下后,对方脸上又浮现一股独守空房似的幽怨。
温尔渊才像泄了气的球,软趴趴地摊在桌上,“原来同桌不在的晚自习这么寂寞。”
叶程刚要开口,温尔渊又继续说道:“看来我之前的缺勤,对你的心灵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经过我这一整节的晚修的深刻反思,我决定以后要坚持上晚自习。保护同桌,从我做起。”
“……”本想说‘其实你不在我更好集中注意力’的叶程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这一天是周日返校,下个周一上完才是元旦放假。虽说只上一天多就能连放三天假,但假期回来之后加上调休连上八天,可是让人想到就感觉呛一口气。
最近温尔渊在晚自习出现的频率提高了许多,也许真的如他所说,之前的缺勤是去广播站录音,怪不得有时候他的书包都没有带走,林叶程这样想着。
很多细节就变得有迹可循,比如温尔渊在白天下课的十五分钟内埋头奋笔疾书完成的作业;大课间校领导在台上讲话时他在背着的英语课文段落。
如同往日一般,晚自习下课铃声一响,他们简单整理自己的桌面就准备一起回宿舍。自打温尔渊进入冬季以来,爱好趋向中老年化,保温杯里常泡着枸杞和党参。
每天早上到教室开始早自习前先去接热水,等到第二节课下课开始的二十五分钟大课间结束回来,就差不多是适宜入口的温度。通常一天是喝两杯的程度,在晚自习第一节课后基本能喝完,趁着课间再去倒掉残渣洗水杯。看着周围同学的不解,温尔渊美其名曰:“养生。”
“养生懂不啦。”温尔渊摇晃着自己的保温杯,杯口随他的动作冒出白腾腾的热气,他浅抿一口,感叹一声,“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
在叶程无言的目光里,温某人又开始跑新的一轮火车:“我们要为未来的高三打造强健的体魄、树立远大的理想、确立人生的航向!”
路过座位的苏想听不下去了:“你当初怎么不去文科班?”
温尔渊一脸受伤抗议:“我去了文科班那你们还怎么认识我?”
他转向叶程,目光闪闪,“你说是吧叶程?如果我真去了,那我们还怎么维持要长达两年半……”他拖着尾音,又回身看站在他跟前的苏想,“哦!和你是三年的同窗情。”
苏想语气凉飕飕的,她说:“我看你是精力过剩。”
没想到苏想同学一语成谶。
隔天温尔渊就发烧了。晨起没发作,午后的时候他给叶程的形容就是‘人好像踩在棉花里,头贴在脚上,走路时大脑里有东西摇来碰去,耳边全是空心金属的击打声’。
林叶程一惊,听多了他那些条理清晰的胡话,没想到还能听到更奇怪的话。他转念一想就去摸他额头,这下好,摸到一手滚烫,就知道他在发烧,这会儿烧得他的语言体系好像都出了故障。
叶程火速搀着他去医务室量体温,一量三十八度九。他慌得手抖,温尔渊身体软得和面条似的。
叶程又要撑着他,又疾步奔跑,双腿也软得差不多。尤其是还听到校医补充一句:“这水银温度计还得加05度。”加起来得三十九度多,他膝盖一软,差点在温尔渊躺的医务室小床边跪下。
不过人没真下去,躺着望天花板的温尔渊抓了他一把。此时温尔渊的脸颊都透出一股高热的粉来,嘴唇干得起了些皮,但精神状态还是良好,他一手抓着叶程的胳膊,还笑得出来,他说:“淡定,没事的。”
叶程听他的声音都哑了,开口反驳,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虚的:“你这加起来三十九度四了,会烧傻的。”
“我身体好着呢,”温尔渊给自己比个大拇指,又悄声说道:“叶程,你去把班主任叫来。”
校医给温尔渊额头贴上了退烧贴,在体温单上写情况盖章。叶程拿着体温单往班主任那儿跑,他本是想直接批请假条,但还是把温尔渊专程要他给班主任带的添油加醋的一番话复述了,成功把班主任紧张得也往医务室赶。
先进门的叶程看着已经坐起来清醒不少的温尔渊,刚要说‘老师来了’,后者眼睛一扫,突然看到他后边班主任进来露出的小半个头,直接往后一挺撅过去似的躺下了。
林叶程:“……”你小子。
校医反馈体温一下升得太高,还是建议尽快到校外就诊。班主任看见躺在小床上紧闭双眼的温尔渊,着急忙慌的,生怕他出了什么闪失。
她焦急问:“能听清老师说话吗?”
温尔渊虚弱得半睁开眼皮,低声说道:“老师,我还是不太舒服。”
班主任声音都要劈了:“我联系你家里接你去医院!”
温尔渊咳了两声:“……他们都出差不在家。”
班主任拿出的手机又放下,她想了想下决定道:“那老师送你去医院!”说着,就要伸手去扶他。
一米九的温尔渊躺平,在一米六的班主任帮扶下纹丝未动。
班主任:“……”
温尔渊通情达理,他体谅地说:“老师,让叶程送我去医院好了,男生力气大;而且下一节是老师的语文课。”
看温尔渊表演的工具人叶程:“……”
班主任考虑几许,同意这个做法,她说道:“那到时候你回家了给我报个平安。”又转过来叮嘱叶程:“你们一起去,注意安全。”
班主任要塞给温尔渊打车的现金被推拒,没看完这一整场的叶程又跑腿去教室收拾温尔渊的书包。
等他回了医务室,温尔渊一副如愿以偿的表情,叶程喘着气看温尔渊炫耀,他哑着嗓子笑:“刚又请到明天一天假,续费周末直接三连休。”
也许是看叶程板着一张脸不说话,他居然有些慌张,他拍着叶程的手背道:“出去请你吃饭,今天辛苦你啦。”
而叶程只是在想,发高烧再请假一天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事实证明,温尔渊那段时间的发高烧纯粹是上火,有一大——部分原因可能是营养补过了。
不过这个原因被当事人否决了,咬牙坚定否决,并要求把这个‘大’字去掉。
叶程口头妥协,直到看见温尔渊的保温杯开始老实装起热水,才收起劝说的念头,把这件没多少人知道的事存到心底。
……然后时不时拿出来笑一会儿。
就在他又一次回想起这件事觉得好笑时,温尔渊拍拍他的肩膀,献宝一样给他指自己的脖子。
那里紧实围着的是林叶程在平安夜送他的那一条。那天温尔渊拿到之后,喜出望外,不停问着‘你什么时候放进我抽屉里的’‘你怎么知道我好需要它’。最后还来了一句‘小东西送温暖了我好欣慰’,成功被叶程瞪了一眼。
温尔渊的心头好已经变成这条柔软且温暖的围巾,而这心头好经常被动出没的时间地点在这样的晚自习前后。
叶程点点头,示意他喜欢就好。
他的同桌已经从化学保暖转变为物理御寒,很让他欣慰。
即使那是叶程无法理解的世界,他还是一点不觉着冷甚至冬季外套也没穿。
他把椅子往桌下推,发觉自己口袋里不知何时塞了支笔,就掏出来放桌上。这会儿功夫,温尔渊已经闪现到门外,正冲着门边的某人一脸笑意地说着些什么。
叶程好奇走过去看,才发现是戴着白色兔毛围脖的步棠礼。
两人脖颈上的色一深一浅,再加上都穿着冬季校服,相对而立,画面居然有一丝和谐。
……他稍稍放缓了脚步。
倒是步棠礼先一眼看见了他,招呼道:“叶程,你们又一起回去?”
“当然啦,我们睡一间。”还未张口,温尔渊替他回答道。
步棠礼被围脖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她说:“温温说这条围巾你送他的,他可喜欢了,刚还在和我炫耀。”
炫耀什么……?叶程脑筋有些迟钝得转不过来弯。
“嗯哼,”温尔渊修长手臂一伸,就够着叶程的肩膀把他圈住了,他把头往叶程肩膀上靠,考拉似的挂了大半的重量,“我说我有个这么好的同桌,步棠礼羡慕不来的。”
步棠礼嫌他:“真讨人厌!”
话题进行到尾声步棠礼才想起正事似的:“对了温温,明天晚上老地方,伯父伯母一起吃饭,一起走。”
“ok。”
温尔渊丢下两个字母,就揽着叶程转身走,他低着头,发出的声音又小又闷:“哎哟,真不想一起吃饭。”
“为什么?”
“家长聚餐一定会比来又比去,那些都是‘别人家的孩子’。”身边的人叹着气。
叶程脑海中闪过温尔渊和步棠礼的身影。若一定要进行比较,以他们的条件来说,不论是外貌、体格、特长还是成绩,都是佼佼。
“我觉得你们都很优秀啊。”
“就你傻乎乎的。”回应林叶程的是按在他头上的一只手,那只手在他头顶轻轻拍了拍,顺着头发滑下,歇在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