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章 臣妻4
夜凉如水,繁星点点。
未央宫前殿,左侧的暖房内,黄花梨纭裥绣的雪映红梅屏风里侧。
紫檀木所制的祥云书案上,浅绿色的谢公笺上正被人用画笔沾着颜料勾勒出一株夭夭灼灼的红粉桃红。
宋昭画得正仔细,不想小桃却掀开珠帘进来通报。
“姑娘江总管来了。”她的一句姑娘使宋昭的画笔不受控制的偏移了些,她委屈的抬起头,湿漉漉的眸光带着泪意,抿了抿唇角,委屈的瞪了一下进来小桃才娇弱的道了一句“进来吧”
而小桃看着书案上描错了桃花,也自知惹姑娘不高兴,于是她低头也不言语。
江临进来时,烛光昏黄,看着美人多情泪眼婆娑的样子,真是令人心生怜惜。
又瞥了一眼书案上的未画完的画,隐藏在袖口之间的手摩挲着,狭长的眸子微垂,漆黑的眸色中一片炙热。
“娘娘今日是十五,皇上歇在皇后娘娘的含元殿,皇上怕娘娘多等,特意吩咐奴才从内帑找出从缅甸进贡而来的极品翡翠手镯献给娘娘。”
江临虽是太监,但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模样清俊中带着儒雅,就像是世俗中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浑身散发着儒雅的气息。
宋昭听到这话,这才接过江临手中的首饰盒,葱白的玉指无意的触碰到男人的指尖。
她羞涩的朝他笑了笑“麻烦大人了,”
这声大人叫的太过平常,但听在江临耳中却犹如春水惊起一池涟漪。
“娘娘客气了。”
他俯了俯身,快速收敛起眼眸之中的惊艳。
夜色之下,宫道中。
江临挥动着手中拂尘,待走至没人处时,他这才从怀中掏出张绣着桃花的丝绸手帕轻嗅了两下,这才小心翼翼放回怀中。
江临刚回到含元殿,李珏就让人叫他上前回话。
他一进殿,行完跪拜礼,坐在贵妃榻上的李珏端着茶盏浅抿了一口茶。
“送去了?”
“送去了,娘娘很高兴。”江临弓着腰低着头,漆黑的瞳孔中带着几分不易让人察觉的柔情。
“高兴就好。”
李珏颔首低眉,不太愿意在皇后面前多提她。
于是他挥挥手,示意江临退下去。
烛光柔和,纱窗轻启,含元殿中的帝后两人各怀心思。
李珏端着茶,看了一眼皇后沈知云,淡淡道。
“知云,敬国公府幺房过段时间就要从江南回来,他府上不是有个女儿因自幼体弱被送住永泰寺寄养,前两年及笄,但因其体弱,故无合适人选,敬国公又思及幺弟早逝可怜孤儿寡母,前几日特上了折子,希望朕给找一个合适的婆家。。”
“但朕左思右想,京里都没有什么合适青年才俊,不知知云可有良策?”
闻言,沈知云差点一口气不上来,她轻咳了两声,掩饰性用手帕捂着嘴,半天才回过神来。
京中跟敬国公交好的人家谁不知道敬国公与幼弟兄弟阋墙,当时先皇在世时就闹得举家不宁,这样的兄弟关系,他可会为舍弃亲女其侄女求赐婚。
思绪一转,沈知云又想到未央宫里的神秘女人,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笑的温柔和亲“俗话说的好,男怕入错行 女怕嫁错郎,既然京中无合适的青年才俊,不如下旨让宋姑娘进宫侍奉圣驾可好。”
“只是不知道该给宋姑娘什么位分为好。”
李珏就知道皇后是个聪明人,话无需说的太明白,她自然就懂自己话中的意。
“如今贤,淑,二妃已有且九嫔位份又低了些,不如册为贵妃,知云看可行。”
沈知云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勉强笑了笑,咬紧牙关,最后才从紧闭的牙关里挤出这话。
“宋姑娘出身国公府,出身倒也贵重,自然是配得上贵妃的位子的。”
“知云果真贤惠。”见状,李珏满意的点头,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悦一样
“只是朕还想给她一个封号。”
子夜交半
凤阳阁二楼上,轩窗微开,
浔阳公主李长欢乌发披散,穿着白色襦裙,站在窗外。
夏日凉风习习,她双手支撑在凭栏处,一面孤寂落寞观望着。
“公主这是又睡不着,想驸马了”浔阳公主李长欢的贴身侍女站在一旁,打趣的道。
“驸马,就当本宫想驸马了吧。”李长欢摇头,语气淡淡的道。
她抬起头,望着天幕中的星月光华,心中只觉一阵凄苦难耐。
这半月来,她夜不能寐,常常会回想庄子里时她泪眼朦胧的柔媚动人的样子。
周文现在肯定也跟她一样奇怪,毕竟当时的他在见到她之后,也没比她好上太多。
想到这儿,她又苦笑了一声,看向身旁的侍女。嘴唇无声蠕动在心里默言一句蝶恋花。
“秾艳娇春春婉娩。雨惜风饶,学得宫妆浅。爱把绿眉都不展。无言脉脉情何限。”
靖安侯府荣华堂中 此时一片寂静。
在榻边小憩的侯府老夫人江氏满头银发老态龙钟的躺在软榻上。
“老夫人,周妈妈来了。”随着丫鬟的禀报。
一穿藏青色衣衫头发梳得特别整齐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那些左右侍奉的丫鬟全都齐齐退了出去。
“老夫人,夫人与族内的族亲族老商量过了,庄子里那火势又大,烧的房屋尽毁,再加上又从庄子里发现尸骨遗骸。确认是少夫人无疑了”
“现在担忧的是怕少夫人夭折的消息传出去。外面的人会认为候爷克妻”
“干脆放出少夫人得了重病的消息,等到时机合适再放出消息少夫人久病不愈”周妈妈走到榻边伏在江氏耳边道。
“那南州是怎么想的?”江氏没有睁眼。
“侯爷自然是不愿意,不过最终还是拗不到夫人。”周妈妈顿了顿,语气犹豫。
“呵呵呵”江氏先是轻声笑着,笑到最后她笑出了眼泪。
“果直不愧老赵家人,脾气秉性跟他爷爷一样,人在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等到斯人已逝之际才知道后悔,真是贱皮子。”
江老夫人越说越是气愤,不知是为自己抱不平,还是感叹宋昭的不幸
说完,江老夫人从软榻上起身,走到内室,从床榻后面箱笼中找到红漆钱匣。
递给周妈妈。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跟我一样命苦,不幸嫁给这么一个贱男人,只是我倒比她命好些娘家有靠,不像她年纪轻轻就芳魂早逝。”
“这是当年我娘给我置妆的压箱底的银子,那么多年都没动过,那丫头这么可怜,我又没个一儿半女的,索性拿出两成以她的名义做些善事给她积积德,保佑她下辈子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