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需要他
“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曾与我说过的，顾长清和你谈话，他的话语让你有些迷茫，他和你说过什么？”
“小疏影和别人有小秘密，让我感觉有点不舒服。”医生的语气有些小小的抱怨，却并不浓，甚至近似撒娇：“我也想知道。”
“告诉我吧？”
艾米丽是很典型的混血颜美人，她的美丽并不柔软，反而很锋锐。
她是雪山之巅最凌冽的风，她是冰河之下川流不息的急流，也是林间呼啸的白色豹子。
可是面对江疏影的时候，那干净而锋利的眉眼线条化作指尖流下的细沙，绵密而无害。
江疏影抿了抿唇，看着她，眼神却恍惚的仿佛在看着自己的过去，陷入了那段痛苦的回忆之中。
她说：“那件事，我也不知该怎么与你讲，也许你听了录音就能明白。”
“录音？”
“对，录音。”
但江疏影掏出光脑准备放出那段录音之时，却又开始犹豫，她捏着自己的袖子，那垂下的布料被她用指腹碾的皱巴巴。
她忐忑而不安：“你会觉得我录音的手段很下作吗？”
“不。”艾米丽按住了她的手，眼神认真异常：“你做得很好。”
这是她的真心话。
她曾经进入联邦军队之时，被长官特训的第一课就是保密，顾长清那个傲慢家伙恐怕在中五环待久了，安逸到把警惕心都全部丢掉了。
对话被录下是顾长清无能、无用，至于江疏影，懂得保护自己，很好。
特别好。
然而录音开始播放后，却并不是艾米丽想象中江疏影与顾长清的对话。
那清晰的录音将黑狼的低沉的音质完全展现出来，只要是认识尤利西斯的，都能清晰辨认出那是他的声音。
而对话内容更让艾米丽错愕而愤怒，她的态度仍旧温柔，可在明亮的月光下，一种接近火焰在燃烧般的愤怒在她眼瞳中冒出。
但那些汹涌澎湃的情绪并未让她失去理智，她只是说：“我们再听一遍吧？小疏影。”
江疏影便再次播放了一遍。
艾米丽听见录音之中，少女的声音显得哀伤极了：“你早就知道赛勒斯是虫族？”
而狼人的声音那么轻描淡写：“知晓一些，但我没有料到他的真正身份。”
很好，艾米丽想，第一个能定一个知情不报，导致联邦中五环被虫族入侵袭击。
“赛勒斯来找我的时候说是让你来找我的，是这样吗？”
“不高兴吗？你说喜欢我，于是我给了你真正成为我家人的机会。”
很好，艾米丽想，第二个能定他背叛联邦、与虫族勾结的反人类罪。知晓虫族不上报还纵容甚至侧面加入袭击计划。
第三个能定一个违反未成年人保护法，他以完全清醒、知情且能够自主的状态，谋划了一起针对未成年的恐怖袭击。
她甚至不用如此前一样思考怎么抢夺抚养权了，这个录音一出罪名一定，尤利西斯这辈子都不再被允许领养孩子。
“完成我的试炼，我们真正成为荣辱一体的家人。”
录音仍在继续，然而艾米丽在听见那句“成为荣辱一体的家人”之后，便用颤抖着的手停下了录音的播放。
她无法接受家人这个词语从尤利西斯口中这般说出。
家人，荣辱一体的家人。
那本该是多么美好的词汇，他们本该永远相互依偎信任与保护，不该沾染阴暗的谋算，然而尤利西斯将一切玷污了。
艾米丽紧闭的嘴唇之内，紧紧合上的牙齿几乎嘎吱作响，她需要很用力的深呼吸才能平复心情。
艾米丽曾在她面前将自己的寂寞、黑暗、饥渴坦诚，也曾用困惑、悲伤、失败来打动她，然而那是因为那时候尚不曾拥有。
而在此刻，她不愿意让江疏影看见自己愤怒凶恶的一面，不愿意让她想到不好的东西。
特别是在对上黑发少女担忧的眼神之后，她更不愿意让这个被伤害的孩子来安慰自己。
艾米丽摸了摸江疏影的头发，问她：“顾长清也知晓这件事？”
“顾上将只是有些猜测。”江疏影摇了摇头：“他没有证据，却又觉得我有用，就来找我，用这个劝我投靠他。”
“有用啊。”又是一个人渣，艾米丽想。她火气又上来了，咬牙切齿的、很用力的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江疏影看着艾米丽医生，觉得她刚刚那个笑容很像是呲牙齿、恶狠狠警告敌人的豹子，她问：“艾米丽医生想要让尤利西斯付出代价吗？”
黑发少女的声音轻轻的，似还有些不在状态的恍惚，如同又在回忆着什么一般。
是过往的旧情与哄骗令她心软、动摇？亦或者因为过分的体贴与善良让她觉得不忍？
这引起了艾米丽的警惕，她的脸色有些晦涩暗淡，声音也干涩：“小疏影想要放过他吗？”
黑发少女沉默了一会，她看着喷泉，许久才摇了摇头轻声回答：“我知道，尤利西斯这样做是不对的。”
“我原谅他，会让他做出更多的错事。”
“其实我之前就一直在思考这个，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江疏影回头凝望着她，用略微忧愁的目光：“艾米丽医生如果要出头会不会被报复，要用这个录音与顾上将合作吗？”
艾米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略微一怔，随后便是觉得心口酸酸涨涨的：“不，不会的。”
“你不需要他，我们也不需要他。”
喷泉正中的纯白色独角兽尖角喷洒出朦胧的水雨，如同童话中的水魔法。注满水的喷泉池波光粼粼。
睡莲的香气之中，艾米丽亲吻了一下她的侧脸，就像是亲吻着一只飞鸟最重要的羽翼，语气温柔却坚定：“我会完成一切的。”
“相信我，所有伤害你的，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尤利西斯必要付出抽筋动骨的代价，而与那头狼合作的顾长清，她也必然要让他上军事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