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阿芙洛狄忒
约定的花园中央有一座特别大的喷泉,艾米丽拿着一捧花在花园中来回踱步,是的,她甚至买了一捧花。
虽然发了看似拒绝的消息,但实际早在收到那条定位之后她就立刻出发了,等待回复的那十分钟,艾米丽忐忑又后悔。
直到那一句“我想见你”发来,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怦怦跳,几乎快要化作白鸟飞走。
赶路到一半艾米丽发现自己没带礼物来,她焦急的下车、被追杀似的快速逛了一遍商场。
常见花束太普通、贴牌奢侈品太庸俗、定制物品太慢、年轻人喜欢的玩具太轻佻,直到她路过一间花店看见一束正在被雕刻的宝石花束。
璀璨而美丽,就在那个瞬间直接击中了她的心。
使用完钞能力以后,艾米丽带着花赶到了花园。
这座欧式花园在月光下静谧而美丽,睡莲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浮动着,婆娑的树影随风落在她身上,林间偶然有鸟类清脆的鸣叫,但艾米丽没有心情观赏。
这一切都比不过那一位黑发少女的身影。
这短暂却又漫长的焦急等待全部都被那道身影赋予了意义。
那穿过纯白雕花大门的白狮子身上驮着一个人,她穿着不算繁复的浅色长裙,长长的裙摆随风飘扬在身后,如同跟随着神女的云雾。
她因为参加宴会而被卷过的长发用金黄麦穗样式的发夹夹了起来,金穗贴着她的侧脑,有几缕不服气的卷翘发丝从中溜出。
她眉眼飞扬、神态那样青春而鲜活,绮丽的就像是:
泡沫之中诞生的爱神——“阿芙洛狄忒”。
“阿芙洛狄忒”看到了她,然后弯起了眼睛,那个笑容在朦胧的月光之下简直就像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黑发少女用高昂且喜悦的声音呼唤着那个名字,那清澈的声音比百灵鸟的叫声更悦耳:“艾米丽医生!”
声音在静谧的花园之中不断回荡。
艾米丽看见有着如那美丽星空一般头发颜色的少女自白狮身上跃下,手上还拿着的什么东西被她直接抛开丢掉了。
白发的医生用了这辈子最慎重的力度,张开双手努力接住了那个飞来的身影。
花束落在地上,而飞鸟落入她的怀里。
江疏影被牢牢的接住,她将侧脸埋在beta女医生的颈窝,本来刚要说什么,就被宝石花束落地的清脆吓得抖了一下,下意识探出脸去看。
她看到了一地的残骸:“摔坏了诶…”
“没关系,下次给你送更好看的。”艾米丽看着少女嘟嘟囔囔好像有些心虚又有些懊恼的表情,锐利的眉眼几乎化作春水:“接住你才是重要的事情。”
艾米丽想,而且这一束花还是配不上她。
江疏影便看着她,看着这个瞧起来她说什么都会答应的医生。
她看起来真的完全神魂颠倒了。
江疏影看着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举起双手抱住眼前人的脖子,用抱怨的语气说:“我好想你。”
“你也很想我对吗?所以才会这个时间过来。”
艾米丽伸手抚摸怀中人的脊背,那些曾经充满身体的滚烫思念并未消失,而是转变成为了更加柔软的心情。
这让她几乎快要分不清此刻究竟是真实一切还是虚幻的梦境。
“当然,我也很想你。”她说:“虽然分别的时间如此短暂。”
“但我的思念毫不作伪。”
这份感情,希望她能够体会。
不要再质疑。
耳廓传来湿润而温热感觉,是医生有些急促的呼吸,江疏影有些痒的歪了下头躲了一下,却忽然听见医生的声音。
她的声音有些轻颤与沙哑:“但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并不仅仅如此。”
江疏影甚至听见了对面人咚咚咚的心跳声,那如鼓点的跳动带动着她都紧张了起来,抬起眼睛对视的时候。
黑发少女像是意识到什么,蓦然惊醒般抓住她的衣领:“你……”
艾米丽将她放在喷泉的大理石台阶上,抬起手指“嘘”了一声,表情仍旧足够温柔却显得十分坚定:“听我说。”
“小疏影,我不相信你是没有意识到的,尤利西斯绝对不是你想要的家人。”
黑发少女似被她的话语惊到,脸上显出空白,嘴唇颤抖了一下,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像被戳中了死穴。
艾米丽单膝跪地,她轻柔地牵起少女的手背,俯身虔诚而珍重地轻吻了一下。
和那些应酬与舞会上的不同,这个礼节她做的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认真,甚至带着格外神圣的仪式感。
她仰起头,看着站在台阶上俯视自己的少女:“其实之前我就与你提议过是否要考虑我,但也许小疏影把那当做我的玩笑了。”
江疏影有些怔怔的,只轻声问:“什么?”
艾米丽看着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看了许久许久,然后她轻轻笑了一下:“那时候我问你愿意成为我的学生对吧?但那其实确实不算是真话。”
“我想问的应该是。”那双血色的眼瞳前所未有的柔软,沾染着温暖的笑意:“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吗?”
“我生命的意义在你身上传承与延续,我们互相依偎、依存与理解,成为互相之间最重要的人。”
“我拥有的一切都会给你,我的财产、人脉、地位。”
“我买的保险唯一受益人是你,我的遗嘱上唯一提及的财产继承人只有你,我进行重大手术的时候只有你能够代我决定与签名。”
江疏影收紧了手放在胸前,能感受到自己如出一辙的剧烈心跳声,她的眼睫微微颤动着,就像是有一只停驻的蝴蝶在振翅。
许久,她才哑然的说:“可是……”
“可是为什么呢?”江疏影问她:“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会爱我?又为什么要与我成为家人?”
“那最初相遇的时候。”艾米丽问:“你又为什么要关心我呢?”
她这句话好似并不是真的在寻求答案,她只停顿了很短的时间便接着开口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种心情是自出生之后第一次经历。”
“第一次有那么亲密的、想要成为家人的重视之人。”她说:“我对你好像完全毫无办法,能做到的只有竭尽全力的爱与保护。”
我对你束手无策。
黑发少女沾染了喷泉的水雾,朦胧水珠之中抬眼用湿漉漉的眼神注视着眼前人,她的乌发浓密如云,衬的皮肤有些近乎透明一般的脆弱白色。
她好似仍旧并不明白为何。
如同被天降大饼砸中的幸运儿,惶惶不安着是否该接受这一切,诘问着凭什么是自己。
艾米丽看着她的表情,便觉得心脏有些酸酸胀胀的,并不是那种十分悲伤的情绪,却也并不微弱。
“如果你还是想寻求答案的话。”她说:“我便将自己敞开于你看。”
“你就会知道也许是我更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