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江疏影安抚的轻轻拢住她的眼睛，想叫她看不见害怕的东西好平静下来时，却察觉到omega更加僵硬的身体。
她明显的颤抖了起来，剧烈到接近痉挛了一般。
怕打针，更怕黑？
江疏影立刻放开了手，扶着她的脸和自己对视，语气略微严厉：“司瑶，看着我。”
光线再次进入眼睛之中，omega颤了一下，像是被鞭挞了一样，朦胧的看着她，然后就看见眼前人笑了一下，她笑起来可真温柔啊。
黑色的长发垂下，颜色剔透的眼睛那么专注的凝视着她，就好像她是她的全世界一样。
omega恍惚了一下，浆糊一样的脑袋里闪过一个想法，她好像她想象中的妈妈。
这个想法让她放松了下来，下意识呢喃了什么，但她自己已经不知道了。
江疏影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将人按在自己的肩膀，嘴里轻轻哼着催眠曲。这是她从前在福利院里陆老师曾经哄她睡觉时，为她哼过的。
这个催眠曲调子很简单，却又拥有足够安抚下不安的魅力。
omega安静了下来，江疏影只能听见她逐渐平复下来的呼吸声与感受到那汗津津的皮肤，然后就是自己的歌声。
小巷里难得的静谧了下来。
抑制剂打到一半的时候，omega忽然剧烈挣扎了起来，这不像是出自她自己的意志，而是仿佛身体的本能反应一样。
是排斥反应还是过敏？
江疏影的第一反应是立刻中止治疗，却忽然被抓住了手腕。
司瑶不知何时恢复了神智，她没有抬头，仍旧埋首在她的颈侧，只是很艰难的说：“有用我没关系”
虽然江疏影来的时机正好，打断了标记救下了她，但已经被注射在体内的信息素并不会凭空消失，此刻和抑制剂的药力产生了冲突。
司瑶咬着牙齿忍耐着，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扔进了雪原里炽烈燃烧的篝火之中，冰与火两种感受同时交叠在身上，几乎要将她撕裂。
痛，真的痛，从未这么痛过。
她几乎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忽然听见朦朦胧胧的催眠曲，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声音。
有人捧起她的脸，用帕子仔细为她擦去汗和残存的泪。
司瑶这会是真的想哭了。
她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为什么要那么温柔啊。
她不算是什么记忆力超强的人，可今天内刚刚见过还发生过冲突的人总不至于不记得。
司瑶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可她倒恨不得自己不记得。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她想自己要是个善良的人就好了，这样之前就不会出口凌辱，现在就能坦然接受好意和帮助。
或者她要是个纯粹的恶人就好了，这样她就能理所当然的，在被帮助之后仍旧理直气壮、狼心狗肺的讨厌眼前人。
可司瑶不仅不讨厌，还想抱着她，蜷缩在她怀里，抱怨她为什么现在才来救她。
淤积着的混乱情绪让司瑶快要炸开了，她抬起头，想要推开眼前人，想要像往常一样说些尖酸刻薄的话。
可看着眼前人黑色的、柔软的眼睛，那些恶毒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司瑶问：“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不信你不记得我。”
“你这个烂好人，我骂过你诶。”她看起来快要崩溃一般，声音嘶哑：“还是你在同情我？”
倒也不算是错。
但是江疏影觉得不能说是同情，应该是稀薄至极的爱怜与本能反应吧？有一只湿漉漉的落汤黑猫在面前，她这种喜欢捡漏的大好人怎么会放过呢？
不过，面对司瑶肯定不能这么说的。
她思考了一下。
“很久以前，我一个人淋着雨蜷缩在街角的时候，泥水浸透了我的裙摆。”
江疏影回忆起过去的时候，语调仍旧很平静，却莫名带着一阵浅浅的忧郁，她说：“那时候，我好想有个人抱抱我。”
“如果能拿手帕帮我擦干脸，再哄哄我就更好了。”
她歪了下头，笑的有些狡黠，像只小狐狸一样反问：“你不想要吗？”
怎么可能不想要。
一样的。
她们是一样的。
司瑶咬着下唇。
她有些手足无措，无法理解、也无法形容这种心脏满满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的酸胀感觉。
她只是攥紧了自己的裙子，僵直着。
江疏影知晓她的心情，主动递上台阶、伸手张开怀抱，这一次，司瑶神智清醒的、缓慢的、主动靠在她肩膀上。
江疏影听到她的呼吸仍旧有些堵塞，呼噜呼噜的，倒真像只黑猫了。
许久，直到怀中人不再颤抖为止。
江疏影才出声打断这片寂静问：“对了。”
“今天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司瑶僵硬了一下，随后恨声回答：“我要他死。”
她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连兽人们如今都平权成功，成为了联邦的合法公民。
更为悠久的omega平权抗争自然不可能半点成果也无。
omega们拥有十分畸形的权利。
虽然择校、择工歧视仍旧无法消除，虽然仍旧被困在家庭之中，但omega拥有最严格的保护。
alpha强行标记未成年、刚分化的omega，判处50年至无期徒刑。
司瑶背景显然不一般，联邦废除了死刑，但让犯人死在牢狱之中的办法很多。
江疏影眨了一下眼睛，用带着不忍与小心翼翼的语气试探性的求情：“也许，他不至于该去死？”
司瑶一点一点的抬头，一点一点的拉开距离，她阴沉沉的盯着她看，语气冷了下来：“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黑发少女的目光落在旁边地上的针筒，洁白的脸上带着悲悯：“折中一点，剖掉他的腺体就够了吧？这样他也能认识到自己错误并改正。”
她的话听上去很认真，好似真的很替那地上的alpha着想一般。
可是，要知道，对于alpha来说，这等于阉了他。
alpha总是很能共情alpha的尊严，每有一个出轨的omega，他们就会义愤填膺的一起帮忙指责。
在废除死刑的联邦阉了一个alpha，只因为他强行标记了omega？没有一个alpha会同意，也没有这种先例。
连父亲也不会同意她这个要求。
司瑶眼中露出惊诧，随后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她问：“你说真的吗？”
江疏影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来凝视着她。
司瑶刚刚觉得她垂下眼眸，悲悯的看着地上的那个表情很碍眼，因为她刚刚好似在同情那个alpha。
可是现在江疏影这样看着她的时候，那个爱怜、叹息的对象就变成了她。
司瑶想问她，是不是因为察觉到她的恐惧与阴影才提出这个建议。
但司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因为看着她的眼睛她便感到一阵静谧的安心与肯定。
她肯定她们此刻一定是心灵相贴的。
她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只是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