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如果你是我的家人
艾米丽医生是永续药业内专攻基因学的高层专家。
联邦许多基因学的出版教材上面都有她的名字，是业内重磅大拿。若要说她不专业，那么就在难找到比她更专业的人士了。
但就是她，短时间内也无法祛除江疏影身上的标记。
那个红留下的标记。
不过也许他们并不想帮她抹除这个印记。
毕竟有可能可以通过这个印记反向追踪到红的方位，甚至追踪到神秘的虫巢。
江疏影也并不着急抹除，这是一个重量极大的砝码，只是她自己暂时无法利用。
而且正相反，她此刻正以自身作为棋子被尤利西斯所使用着与军方交易。
但谁说棋子不能成为棋手的？
只是，她需要一个压得住棋盘不被揭翻的存在，而这个人，近在咫尺。
江疏影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太阳穴刺痛整个脑袋仿佛要炸开一般胀。
但同时，她眼前虚影闪烁，斑斓光影之中仿佛将要对上一双红色的虫子复眼。
这眼睛既熟悉又陌生，透出非人的嗜血之感。
她也想坚持的更久，这样共鸣得到的空间信息也更多。
已经是第五次共鸣了，她必须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但她直觉被看到就完了。
一、二、三……
江疏影咬紧了牙关，在真正对上那双眼睛之前轻颤着握紧拳头重重的捶下按键。
快速涌进的冰凉气体冲散了鼻腔之间黏腻的气息，但她仍旧感到一阵发闷，恍若置身毫无空气的真空。
晕头转向之间有熟悉的温热身体将她温柔揽住，语气柔和：“好孩子，做的很好。”
江疏影茫然的抬头，她看不清眼前，只能攀着眼前人的衣领模模糊糊的抬眼看她确认，呼吸频率急促到不正常，仿佛被遏住颈脖的濒死小动物。
艾米丽皱了皱眉头，动作利落的给她吸氧。
江疏影的脑袋抵在她肩膀上，鼻尖涔涔薄汗，呼吸逐渐平缓下来，朦胧的抬眼看着医生。
beta女医生眼角的泪光折射着窗内白灯的炽光，仿佛闪光弹一样炸开。那些白光覆满了江疏影模糊的视线。
少女胸口仍积郁着闷闷的气息，脸颊涌着红晕，额前也沁出了些汗水。分明是难受到极点的病人，她却吃吃的笑了出来。
“艾米丽医生”
黑发少女的声音轻轻的，却又充满童稚的恶趣味取笑，就像是抓到了她的把柄一样得意洋洋：“为什么你在哭啊？”
明明是她在受难。
医生微愣了一下，随后配合的笑了一下，她的语气也很轻，就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一样：“因为你都不肯哭，所以我替你哭出来。”
本来得意洋洋的少女听到回答以后反而沉默良久，没有回答。
就像是不知如何回答般无措。
她最后也只是动了动身体缩在她怀里，beta女性医生的身量不算高大，然而少女的身形却更为娇小。
嶙峋单薄的身体蜷缩依偎在艾米丽医生怀里时，仿佛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黑猫，带着难以言喻的惹人爱怜。
但即使没有回答，她依偎的动作又好似已经回答了这句话。
被本来警惕的小动物纳入信任区域时，总是充满让人惊喜的爱怜。你会担心她收敛去本就弱小的爪子与尖牙、失去警惕以后的处境。
这种爱怜充满让人心里饱胀酸涩的情绪。
“疏影，太懂事的孩子不会被疼爱的。”艾米丽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闹一点也没关系。”
自从与这孩子第一次见面，她就知晓，这是个好孩子。
身体严重基因缺陷却仍旧开朗爱笑，不卑不亢，深陷困境被病痛折磨时仍不忘关心她人，面对本不必她去担责任的事情毅然接下。
乐天开朗、爱护家人、有责任感。
艾米丽无法不喜欢这样的好孩子，何况她还这般可怜。
她的基因缺陷尚未调理好，就因为不负责任的监护人而打了不符合标准的强化剂陷入基因崩溃。
如今还要顶着破破烂烂的身体通过那个红留在她身上的标记，强行进行共鸣反向定位对面的位置。
只为了能帮上她那不负责任的监护人。
江疏影将脸埋进她的颈侧，许久才低低声的呢喃：“可是不乖一点，还有谁会来爱我呢”
爱不是乖就能讨来的。
艾米丽医生想要这么回答，她用自己过往几十年的经历深深将这个经验刻在了心里，以十分鲜血淋漓的痛苦方式。
可面对一个渴望着家人的爱的好孩子，她无法把如此残酷的话说出来。
她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于是艾米丽医生只能回避了这个问题，垂下眼眸轻声说：“很累吧？这次共鸣得到了很多数据。”
“我去帮你申请一个星期的中止研究，到时候谁来催促都不好使，接下来好好休养吧。”
医生没有回答，却又像是用这样的话迂回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最亲近的监护人让她接二连三的共鸣，医生却强硬申请了一个星期的中止研究。
很淡的、温暖的气味自艾米丽医生的白大褂中散出，闻起来像是被太阳晒过的被子一样暖洋洋。
江疏影眼睛半眯着，脑袋仍旧昏昏沉沉着，思绪却清明。
她这次，选择的是对的。
军方那边，顾上将最初对她就并不重视，直接表露出了相当冷硬刻薄的作态，明显利益至上。
她怎么能保证自己脱离了尤利西斯独自与军方交易，不会被黑吃黑，怎么能保证交易达成？
她根本没有任何对方违背契约以后让他付出后果的能力，又怎么让尤利西斯付出代价。
江疏影知晓自己需要一个“正义使者”来保护她，来谴责尤利西斯的所作所为并让他付出代价。
而艾米丽医生，能在之前和她没有任何交情的时候，就为她出头，抗议军方的过分审讯，甚至发言要与顾上将谈谈，而军方为此妥协了。
包括这一次，为她争取的一个星期的中止研究。
艾米丽医生真是个好人啊，而且还是个有能力的好人。
江疏影本以为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攻陷她，可没想到，这才是第五次共鸣研究，艾米丽医生就已经如此偏向她了。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
“医生你对我真好。”少女发出这句轻飘飘的感叹的时候语气含含糊糊的：“如果你是我的家人就好了”
艾米丽只能看见她头发浓密顺滑的后脑勺，看不见她的面容，也无法窥见她道出这样一句话是出于什么情绪。
但她切实因为这句话愣住了。
从未有过人这样对她说过。
想要成为她的家人？可她真的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家人吗？从小到大她从未做到满足家人的期待。
依偎在她怀里的少女呼吸均匀清浅，并未等待她的回答，早早就已经疲惫的失去意识陷入深眠，只余艾米丽保持着平和冷静的表情。
许久，beta女医生才无意识的以指腹摩擦过自己眼角已经干涸的温暖皮肤，那里早已没有任何水痕残留。
可已经轻轻泛开波纹的心湖却无法恢复原来的平静。